建安十六年的潼关,黄沙裹着血沫扑在马超的铁面具上。他挥枪挑飞第七个曹兵,听见身后传来幼弟马岱的嘶吼:\"兄长!父亲的人头......\"话音戛然而止。马超转头望去,只见城头高悬着父亲马腾的首级,白发在风中狂舞,眼眶瞬间被血丝填满。
\"曹贼!\"他的怒吼震碎了漫天晚霞,胯下的西凉骏马扬蹄狂奔。铁甲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马鞍,恍惚间竟像是故乡祁连山的雪染上了胭脂。直到夜幕低垂,他才勒住缰绳,望着荒原上孤零零的篝火,想起出发前那个雪夜。
\"孟起,饮了这碗酒。\"董氏捧着青铜酒樽走近,狐裘斗篷扫过结冰的地面。她是太守之女,三年前嫁进马家时,曾在洞房花烛夜笑着说要学胡笳。此刻她的眼睛比祁连山的冰湖还要冷:\"此去若不能手刃曹操,就别回来见我。\"
马超攥紧酒樽,喉结滚动着咽下烈酒。他突然伸手将人拽进怀里,滚烫的唇重重压上那冰凉的唇。董氏先是一僵,随即指甲掐进他后背,两人在羊皮毯上翻滚,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成霜花。\"活着回来。\"她咬着他耳垂呢喃,\"我要你亲手取下曹操的项上人头。\"
潼关战败的消息传回西凉时,董氏正在绣一幅《祁连雪猎图》。银针突然刺破指尖,血珠滴在雪白的绸缎上,宛如红梅绽放。她盯着那抹猩红,想起马超出征前说的\"等我\",突然将绣品撕得粉碎。三日后,她带着百名死士冲出城门,却在半道上撞见狼狈归来的马超。
\"你还有脸回来?\"董氏的长剑抵住他咽喉,\"马氏满门的血,你要用什么还?\"马超望着她染血的裙摆——那是为马家老小披麻戴孝的素白被战火染红了。他突然笑出声,笑声惊飞了头顶的寒鸦:\"用我的命,够不够?\"
当夜,两人在残破的将军府对峙。董氏举起酒坛猛灌,酒水顺着嘴角流下,打湿了胸前的嫁衣残片。\"知道我为何嫁给你吗?\"她摇晃着走近,\"不是因为你是西凉锦马超,而是因为你说过,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,马氏儿郎的剑,比匈奴的弯刀还要利。\"
马超猛地将她按在墙上,铁手套擦过她细腻的脸颊。他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混着残存的熏香,想起新婚夜她也是这般倔强地仰着头。\"明日我就去投张鲁。\"他咬牙说,\"借兵,报仇。\"董氏突然咬住他的下唇,尝到铁锈味后才松开:\"我随你去。\"
在汉中的日子如困兽之斗。张鲁表面重用马超,实则处处提防。董氏看着丈夫日渐消瘦的背影,偷偷将陪嫁的珠宝换成粮草。某个雨夜,她撞见马超独自在演武场舞枪,雨水冲刷着他背上的旧伤,像极了潼关战场上的血痕。
\"值得吗?\"她递上披风,\"父亲临终前让我劝你......\"
\"住口!\"马超的枪尖深深插进泥地,\"没有报仇,我哪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亲人?\"他转身时,董氏看见他眼角的水光,比祁连山的融雪还要冷。那夜,她主动环住他的腰,滚烫的身体贴上去,却感觉抱了具冰雕。
建安十九年,刘备派李恢前来招降。马超握着密信,望着窗外盛开的蜀地海棠,突然想起西凉的格桑花。董氏倚在门框上,手中把玩着断成两截的玉珏——那是他们的定亲信物,在潼关之战时碎的。\"孟起,\"她轻笑一声,\"这次,换你听我一回。\"
入蜀那日,董氏站在锦官城外,望着巍峨的城楼。马超牵着她的手,铁甲护手包裹着她冰凉的指尖。\"等天下平定,\"他声音低沉,\"我带你回西凉,重建家园。\"董氏没有说话,只是握紧了他的手。她知道,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,但至少,他们还能一起走下去。
章武二年,马超病重。董氏守在榻前,看着丈夫凹陷的脸颊,想起初见时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。\"对不起。\"马超费力地抬手,想要触碰她的脸,\"终究......没能带你回家。\"董氏将脸埋进他掌心,泪水打湿了那道深深的伤疤——那是潼关之战时,为了救她留下的。
马超去世后,董氏在成都城外建了座小院,种满了从西凉带来的格桑花。每当风起时,她会对着花海抚琴,曲调里既有《十面埋伏》的悲壮,也有《凤求凰》的柔情。有人说,在月朗星稀的夜晚,还能看见一位银甲将军的身影,陪着抚琴的女子,在花丛中翩翩起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