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本隆一报出一串名字，何忠良一一记下。这些人都是满洲国政府里的亲日派，平日里道貌岸然，暗地里却与日本特务勾结，中饱私囊。
“还有。”山本似乎破罐子破摔，“神田商社的面粉，除了卖给关东军，还有一部分通过黑市，卖给了抗联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何忠良猛地抬头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。”山本冷笑，“我们故意把一部分劣质面粉卖给抗联，就是为了让他们吃了生病，削弱他们的战斗力。而那些精白面，我们都高价卖给了城里的富商和满洲国的高官……”
何忠良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。他一直以为神田商社只是倒卖军粮，却没想到日本人如此歹毒，竟然用劣质面粉毒害抗联战士。
“你该死！”何忠良猛地一拍桌子，眼中寒光闪烁。
山本却毫不在意，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：“杀了我？你以为就能阻止这一切吗？关东军的阴谋，远比你想象的更庞大。佟毓良，你虽然赢了我，但你早晚也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……”
何忠良走出审讯室，夜风吹在脸上，却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怒火。
山本的话像一根毒刺，扎在他的心头，关东军的阴谋，抗联的处境，还有满洲国高层的内鬼……这盘棋，比他想象的更复杂。
“佟先生。”赵鹏第迎上来，手里拿着一份电报，“孙其昌大人来电，说神田案的初步报告已经收到，他很满意。另外，关于您提到的满洲国内鬼，他会立刻安排人查处。”
何忠良点头，将山本供出的名单递给赵鹏第：“这些人，务必尽快控制起来，防止他们销毁证据或逃跑。”
“放心。”赵鹏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，“吕大人已经安排好了，天亮前就能全部拿下。”
两人正说着，铃木晴子走了过来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：“佟君，山本的口供我看了。朝鲜兵工厂和关东军参谋部的事，我会向上级汇报。不过，抗联那边……”
何忠良心中一紧，看向铃木晴子。
“你放心。”铃木晴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，“我会以‘加强物资管控’为名，切断神田商社的黑市渠道。至于那些已经流出去的劣质面粉，我会想办法发布‘食品安全警告’，尽量减少伤亡。”
何忠良有些意外，铃木晴子的态度似乎比他预想的更“合作”。他知道，这其中固然有权力斗争的因素，但也不乏她对山本所作所为的不齿。
“多谢课长。”何忠良微微鞠躬。
铃木晴子看着他，眼神复杂：“佟君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？你不像个纯粹的满洲特务，也不像个普通的文人。”
何忠良心中一凛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：“课长说笑了，我不过是想在这乱世中，活下去罢了。别说山本课长和路登奎对我是什么心思，就算那个朴民……呵呵，您该都知道的，要不是朴民喜欢你，愿意跟你一条心，这次只怕他也会伺机对我不利的。”
铃木晴子脸色微微一红，深深看了他一眼，没有再追问，转身离去。
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寂，何忠良突然意识到，这个看似冷酷的日本女特务，内心深处或许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挣扎。
何忠良回到住处时，老范和程沐岚已经等候在那里。
桌上摆着一张手写的情报，是别动队队长齐强写的：
奉天方面已控制神田商社的面粉厂，查获劣质面粉三百吨，另有一批未及出手的假银元，正在清点。罗小宝已前往抗联根据地，核实劣质面粉情况。
“老板。”老范递过一杯热茶，还有一封密电，“这是梁老板给你的密电。”
在老范等人眼里，老梁才是他们真正的老板，因为雇佣他们、培训他们的，都是老梁。
不过，当他们知道老梁还有老板，何忠良才是老梁背后的大老板时，也都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。
这就不得不夸老梁了，Npc选人就是准，还没出过纰漏。
何忠良打开密电，只见里面是老梁和何忠良之间专门用的暗语写的，提醒何忠良，这次动静闹得太大，日本人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。
而且说重庆方面，只怕毛人凤对你在新京的‘激进’做法也会有些不满，你该‘适可而止’。
何忠良感谢老梁的关心，心中却对重庆方面鄙视不已。
山本隆一这样的人和事，重庆方面只怕会更多，让老子适可而止……
老子过来一次，干就要干这样的大事，要不是为了抗日，我会听任你国党、军统的人瞎指挥？
何忠良端起茶杯，热气氤氲了他的脸。
他知道，毛人凤只想让他混资历，不想让他真的掀起风浪。但他不能停，也停不下来。
“告诉齐强……”何忠良沉声说道，“假银元全部收缴，劣质面粉当众销毁，做成‘打击假冒伪劣’的样子，给日本人一个交代。”
他顿了顿，心想，至于重庆方面……就说我被形势所迫，身不由己。料他们也是无可奈何。
老范欲言又止：“老板，还有一件事……罗小宝去抗联，会不会太危险？他毕竟还没满二十岁……”
何忠良微微皱眉：“十九岁还小？而且去的是抗联，问题不大，只能得到锻炼，没有半分不好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，新京市掀起了一场“整肃经济秩序”的风暴。
满洲国财政部和民政部联合发布公告，以“伪造货币、偷税漏税”为由，查封了神田商社及其关联企业，逮捕了包括李金镛、张元林在内的数十名满洲国官员。
一时间，人心惶惶，亲日派人人自危。
何忠良则成了这场风暴的“明星”，他被满洲国政府任命为“经济整肃特别调查员”，名义上是协助调查，实则掌握着巨大的权力。
特务课的大权也落入铃木晴子手中，朴民成了她的得力助手，对何忠良的态度也从怀疑变成了敬畏。
然而，表面的平静下，暗流依旧汹涌。
何忠良担心的事情，过早的来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