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力在那人的对面下铺坐了下来。
抬眼看去,那人的惨状更加的清晰,一身的衣服都给撕裂,脸、手都被打得青肿,那只肿的只有一条细缝的眼,就像一个鼓起的球,在他的脸上显得那么的滑稽而又触目惊心。
见金力坐下来,他只是瞥了金力一眼,就那一眼金力心里一颤,那是没有光的一眼,里面充满了死色,苦涩、呆滞、无奈、绝望,他的身子更加的伛偻,金力深吸了一口气,轻轻地问了一声:“抽烟吗?”那人没有什么反应,金力又轻轻地问了一声,那人把脸朝金力侧了侧,一只眼看向金力,似乎是在问:“你是问我吗?”
金力点了点头,从口袋里拿出烟,点上,吸了一口,拿在了手里,朝那人示意了一下,那人把嘴往前伸了伸,金力站起来,把烟塞进他的嘴里。
那人深深地吸了一口,那只烟一下亮了起来,往后缩了一大块,烟是被吸了一大口,可金力却没看到多少烟雾从他的嘴里或鼻孔里出来,他又是深吸了一大口,还是一样的情形,这时候再看他的样子,仿佛一下子有了生气,金力想以前吸鸦片的也大概是这样吧。
几口把烟吸完,吐掉了烟头,那人用一个难看的笑容和一个眼神对金力表示了谢意,却并没有说什么话,还是那副样子靠在铺位边。
金力咽了一口口水,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,他只看出来这个人有了死意,对于一个想死的人他又能做什么呢?
金力也没有说什么,只是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馒头,用手撕下一块,递到那人的嘴边,那人用眼瞄了瞄,就张嘴吃了,一个喂一个吃,很快的就把这个馒头吃完了。
金力又拿出一个,继续喂他,等到这个馒头吃完,那人微微摇了摇头,示意不用再给他了,金力就又坐了下来。
列车在奔驰,“哐当哐当”的车轮声给车厢添了一点生气。
金力探出头去看看,也许是因为这里铐着这么个人,车厢里没有人说话,偶尔也会有人伸头往这个方向看看,又马上缩回头去。
金力走到另外一边,在过道上的凳子上坐下,头靠着车厢壁上,眼望着车厢外飞速后退的山、林、水、田。
沉闷的车厢,沉闷的路途,沉闷的心情。
也不知道金力发了多久的呆,就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,他扭头一瞧,老高回来了,他朝餐车向金力示意了一下,金力明白吃饭的时候到了,就站起身向餐车走去。
餐车里金力拿了自己的份饭,走到周一全、尹志国身边坐下,又挖出自己的大饭盒,打开,这回是海货,煎带鱼、油焖大虾,几人就要开动,白萍萍和她的闺蜜蔡一女就像鼻子下有雷达一般,适时出现在了身旁。
几人一起开动,吃饭就显得香甜,吃了一半,白萍萍就问金力:“金力,你看着的那个Y派分子怎么样?老实不?”金力低头一边吃,一边回答:“那能不老实吗?都铐上了,还挨了那么顿打!”“我觉得这也太不像话了,怎么能随便打人呢?这些个……”白萍萍嘴里被金力塞了一只大虾,话被打断了。
金力用眼神严厉制止了白萍萍的话语,然后他向前后看了看,没有发现有人留意他们,就对着他们说:“吃饭!有好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!”
一帮人就都不说话了,低头飞快地吃饭,好像那些个饭菜是他们的仇敌一般,狼吞虎咽地把饭菜消灭。
吃完饭,尹志国把金力的大饭盒拿走去清洗了。金力就和周一全两人坐着抽开了香烟。
陈国喜走过来,从金力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,对着金力说:“烟抽好了去替换老高啊。”金力苦着脸对陈国喜说:“还要去啊?您换个人不行吗?”“哪那么多废话?他还有个四站就到了,到站地方上的人就会把他押走。”金力不情不愿地点点头:“那我得抽好这支烟再去。”“又没让你马上去,快着点啊。”陈国喜走了。
金力抽好烟,把尹志国洗好的大饭盒放进挎包,桌上剩下的半包烟也没拿,抓起打火机走向刚才那个卧铺,后边周一全和尹志国两人撕吧着,为了分那半包烟。
金力到了刚才的卧铺,老高看见他来,扬扬手起身就走,仿佛身边有鬼一般。
金力看着老高的身影消失在车厢的那头,回过头看看那人,那人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。
金力想着刚才陈国喜说的,还有四站那人就要被地方上押走了,他从挎包里拿出了他刚才想到的东西,一本书,一本他高二的课本。
他把这本课本翻开,翻到了一篇课文,轻轻地念到:“在苍茫的大海上,狂风卷集着乌云。在乌云和大海之间,海燕像黑色的闪电,在高傲地飞翔。
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,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,它叫喊着,─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,乌云听出了欢乐。……”
那个Y派分子就那么靠在铺位边上,有气无力的,可是金力发现他的身子不再颤抖了,眼睛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车窗之外,他的脸涌起了潮红,嘴唇在微微地抖动。
“……海燕叫喊着,飞翔着,像黑色的闪电,箭一般地穿过乌云,翅膀掠起波浪的飞沫。
看吧,它飞舞着,像个精灵,——高傲的、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,——它在大笑,它又在号叫……它笑那些乌云,它因为欢乐而号叫!
这个敏感的精灵,——它从雷声的震怒里,早就听出了困乏,它深信,乌云遮不住太阳,——是的,遮不住的!……”
“是的,乌云遮不住太阳,遮不住的!”那人喃喃自语地说道。
好了,医疗有效,金力把课本一收,就要往挎包里放,“小同志,你那个能让我看看嘛?”那人看着金力,恳求道。
金力就把课本放在他面前的中铺上,给他摊平翻好,他努力贪婪地阅读着,嘴里翕动着,那嘴唇上翘起的白皮也那么一动一动的,看上去惹人笑话,可是谁都没法笑得出来。
四站地很快到了,列车停下,车下边上来了几位公安同志,非常严肃地和老高进行了交接,将那人带下了列车,金力站在车厢里,透过车窗凝视着他,他也看到了金力,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,但是金力在他的唯一的那只眼睛里,看到了光,看到了微笑。
那人被带走了,金力对着窗外笑了,他笑自己,也笑那人,更笑这个世界。
列车继续南行,第二天中午开进了羊城,金力依旧是同样的操作,趁别人回去休息的时候到了香岛。
一到香岛,金力就到仓库里背好货,然后赶到贝勒爷店里。
“贝勒爷,房子买了吗?”“这才几天啊?哪有那么快?不过消息倒是有了,你来看看。”贝勒爷起身从办公桌里掏出一叠纸来,让金力看上边登记的信息。
金力一张一张地翻看,看到觉得合意的就圈一个圈,看完以后就跟贝勒爷说:“我圈着的,您去看看,问问价钱,能买的就买下来吧。”“这么急吗?”“是急,我估计不久我就要送人过来了。”贝勒爷看看金力,点点头:“那行,我就多跑几趟吧!”“辛苦了您呐!”
金力又急匆匆地赶到汇丰银行,从金文康手里拿过自己和林玉颜的身份证,仔细看过,总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。
“金先生,您那计算器……”金文康提醒金力,金力从挎包里拿出三个电子计算器,朝金文康晃了一晃:“我准备好了,你的钱呢?”“啊啊,有有,我也准备好了,请您等一下。”金文康快步走出去,到柜面上自己的账户里取了三万六千美金,拿回来交给了金力,金力把计算器交给金文康一下,然后和他告别。
出门没几步,金力就感觉到有人跟着他,他用无人机视野看了看,是三个外国人,跟在他身后,呈“品”字结构。
怎么有外国人跟着?这些人是谁?金力心下疑惑,但是脚下步履不停,直接把人往一个僻静的巷子带。
那几个洋人看金力往僻静的巷子走进去,各自使了个眼色,从腰后拿出了武器快步跟了上去。
只不过还没等他们发挥自己武器的威力,他们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魁梧汉子打倒了。
金力将几个洋人丢进空间,自己则又回到贝勒爷这里,和贝勒爷简单对了一下账,就到自己从赵朴修那里弄的唐楼去了,他也该去自己名下地这座楼看看了。
他刚上二楼,就被唐太太发现了,唐太太今天倒没有打麻将,家里麻将依然有,不过是她老公在打,她在一边做着端茶倒水的服务。她看见金力就赶了出来:“哎呀,金先生,你来了啊?怎么好几天不见?你回弯岛了吗?”
金力礼貌地笑笑,回答道:“是啊,我是回去了一趟,去谈了点事情。唐太太今天不上手吗?”“哦,我老公在打,我帮忙招待。”“哦哦,那好,我上楼了!”“好的,金先生有空来玩啊。”“好的,好的。”
金力上楼,唐太太老公问她:“什么人这是?”“就是赵先生的那个亲戚,现在的房东嘛。”“哦,这么年轻?以后约来谈谈,看他在哪里发财?”“哪那么好约啊?”“别人不好约?唐太还不好约?只要唐太领子往下一点,啊……”“要死了,说这种不着调的话”“哈哈哈”
金力可没管楼下的勾当,进门之后,他就来到了空间里。
“什么?他们是漂亮国cIA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