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广玉兰洲上的暗卫们来说,这洲是天下最严苛而庞大的秘密暗卫组织所在之地,也是那病态三皇子的“玩乐园”。
既做了暗卫,性命便交付在主子手中。
只可惜正主子常年在外不露面,只将广玉兰洲的一切暗卫相关事务都交由炎朗代管。
炎朗只有一副八岁的身体,他从不杀人,甚至脾气也不错。
只是那孩童身躯长着一双极致冷血的眼睛,看向暗卫们的时候,根本不是在看“人”,而像是看着无关紧要的猫猫狗狗,像看着随处可见的石头般冷漠。
犯错或者黄了差事的暗卫们,很少面临死亡的惩罚,毕竟培养一个暗卫实在耗时耗财巨大。
暗卫们只需去炎朗跟前受罚,不杀不打,只是在炎朗手下试一个月的药。
各种不明所以的东西熬成一碗黑色的药水,一日一日地灌进喉咙里。
轻则浑身剧痛昏厥,重则白日见鬼幻觉重重。
即使受罚结束,梦魇也要持续数月才能消解。
因此,对暗卫们来说,炎朗远远比他们正经主子要可怕得多。
人人都惧怕炎朗,唯独那个楠国来的小护卫不怕。
暗卫们值守在暗处,眼睁睁地瞧着那护卫勾住炎朗的脖子,一顿揉搓亲昵,甚至喊炎朗“小孩哥”。
炎朗表面上十分气愤,可暗卫们看得出来,他其实挺受用。
有那小护卫在的日子,炎朗几乎不关心暗卫们的差事,没有罚过任何人。
只可惜,那夜对月饮奶酒之后,那小护卫便收拾行囊,连夜匆匆离去。
炎朗命人封了小护卫居住快一年的屋子,不许动里面任何东西。
紧接着,那个“冷血无情”的炎朗又回来了。
暗卫们又过起小心翼翼的日子。
直到数日后,一个高大的身影策马冲进广玉兰洲。
瞧着那虎背蜂腰,身形异于常人高大,暗卫们便知,他们的正经主子回来了。
几个领头的暗卫刚想上前问安回话,却见自家主子阴沉着脸,怒气冲冲地踹开炎朗的房门,几人立刻悄声退离,不敢再靠近,只能听见一声声怒吼从炎朗的屋子里传出来。
寝屋里很快变得一片狼藉,桌椅全部被踹翻。
炎朗静静地坐在床榻边,冷眼看着来人暴怒发狂。
“我同你说了!!只要留她性命!便将她永远留在这里!你为什么还是放她回楠国?!”
炎朗平静道:“你是说了。可你没说她是个女子。”
颜十九冲过去,一把攥住炎朗的衣领,大吼:
“她是男是女和你有什么关系??!!我只是要你看牢她!!这天下我只信你!!你为什么不照做!!”
炎朗冷笑:“只信我?不,是你只敢将心上人托付给我这个不能人伦的八岁‘孩童’而已。炎邢,你是不是颜十九做得太久,都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了?”
颜十九双目似要喷火地瞪着炎朗,“这世上我只信你!因为你是我同胞的哥哥,这二十多年来,只有你护着我!你知道的!”
炎朗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抓乱的衣襟,“我拘着她又有什么用?她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。她中意她的什么少主,甘愿为他九死一生入宫盗风灼草。真可惜,你没亲眼瞧瞧她从宫里逃出来的样子。
浑身都是血窟窿,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好肉,就剩了最后一口气。她能为那少主豁出命到这般田地,你怎么争?就凭叫暗卫们拿份错地图,引她去你边境上的秘密老巢?就凭想办法送她一把玄九剑?”
“你闭嘴!”听到炎朗那么真切地形容云琛如何为霍乾念拼命,颜十九简直要发狂:
“按我的计划!就是要引她去一个永远见不到霍乾念的地方!只不过路上突发意外,她才来到东炎!所以我才将她托付给你!其他轮不到你说!”
“是轮不到我。”炎朗眼神无比轻蔑,看颜十九的表情,完全是一个大哥看着幼稚弟弟胡闹的鄙夷模样。
“可是,炎刑,你比我认识云琛久多了,怎么就看不出来呢?意外也好,东炎皇宫也罢,什么都困不住她的。因为她是凶猛的鹰,不是你觉得漂亮就可以拥有的笼中鸟。”
最后一句话说出来,犹如一大盆冷水浇在颜十九的头顶,他满腔愤怒全部哑火,再也吼不出一个字。
他松开一直攥着炎朗衣领的手,佝偻着脊背,动作迟缓地从地上捞起把破椅子,脱力似的躺上去,面无表情道:
“争不到也无妨,我得不到的东西,谁也别想得到。”
炎朗神色微怔,又很快平复,嘴角嘲弄地勾起:
“说得没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