乱七八糟的一堆旧梦,还都是些不好的回忆,李承乾脑袋都要炸了。
数次被噩梦惊醒,李承乾不想继续睡,眼皮却又困的不行,不受控的睡下。
梦境戛然而止时,李承乾察觉到一双大手抚在额头上。
“总算是退了热,真的吓坏了朕。”
李承乾缓缓睁开眼睛,声音沙哑的更厉害了,问道:“什么时间了?”
“申时了。”
李世民一边回答,一边招手宫人进来,“侍医过你要是醒过来,进膳结束两刻钟后再进药。”
李承乾点点头,饭后半个小时吃药,古今大同小异。
李世民驱散宫人,陪李承乾用膳,“做噩梦了?”
李承乾点点头,轮回中好的没梦到,凄风苦雨梦了一堆。
皇帝能这么问,他应该是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,他心下松了口气。
“你梦中不断呓语,一直说‘别过来、别碰我、不要打我、好疼之类的……’”
此前他们龃龉,他打过几次李承乾,没想到成了李承乾的梦魇,李世民于心不忍。
“是为父不好,吓到你了。”
李承乾顿了一顿,猜到了是皇帝想多了,他道:“是轮回中的一些事情,有很多不太好的记忆,同您无关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,朕……”
李世民的话被李承乾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,吓得赶忙放下汤碗,上前替李承乾拍背。
李承乾咳了几声,渐渐止住,道:“只是呛到了,无大碍,有劳陛下挂心。”
李世民不住的叹气,“你也太不叫人省心了,昨日喝酒伤了脾胃,不好好养着去淋雨?”
李承乾道:“出门没拿伞,路过甬道下了大雨,臣尽全力躲了,可夏天穿的轻薄,还是给淋透了。”
“那些秧苗没了就没了,承乾,你最重要。”
李承乾暗暗吐槽:他淋雨得时候,天都要黑了,看什么秧苗?
“臣谨遵教诲。”
用过膳,李世民要回去批奏疏,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东宫。
李世民离开,吴安进来伺候李承乾就寝,道:“殿下您可算是退了烧,奴婢一颗心到现在还悬着呢!”
李承乾表示理解,“伺候主上不易,我都知道,君臣一场,你们不曾背弃,我也尽量保全你们。”
现代社会伺候不好雇主,解雇或者罚款,只要不谋财害命,就是惊公,最多是损失些钱财。
古代奴婢是私有财产,找个合理的借口,打死了不违法。
李世民出了东宫,越想越忧心,遂向张阿难吐槽道:“东宫的奴婢,都是怎么伺候太子的?”
张阿难道:“奴婢问过东宫的奴婢,太子出门素来不喜人跟着,这一回是去请安的路上,突降大雨,躲避不及,回去之后就让人烧了姜汤沐浴。”
请安路上被雨淋了,李世民脸色有些耐人寻味,他刚才误会也不见李承乾解释,估计是怕解释了他尴尬。
“烧了姜汤沐浴,还高烧不退,他这个小胳膊小腿,朕都不敢带他去漠北了。”
漠北可不及长安,医药齐全。
张阿难安慰皇帝,“这只是一次意外,陛下且放宽心。”
李世民摇摇头,他宽心不了。
李承乾这一场病极伤元气,大半个月时间整个人都是恹恹的,哪怕高慎微进宫陪着,他也提不起精神来。
高慎微并不知李承乾喝酒吐血一事,只以为是风寒,心疼儿子却也没法子。
晨光熹微,清风徐来,十分舒爽,李承乾叫人将案几搬到亭子里,着手批改二世们交上来的策论。
父亲来了,李承乾抬手打发了宫人出去,吩咐无召不的入内。
“老爸,我是不是很没用?感冒这种小病,差点儿单杀了我。”
高慎微笑道:“也就是二十一世纪之后,大量农民工进城,经济水平上去了,接触到好的医疗条件,感冒才被列为小病。
在此之前,对于落后地区的乡村人口来说,感冒都不是什么小病。
感冒发热,烧到婴幼儿一命呜呼,聋哑痴傻的大有人在,我还见过成年人发烧,烧到胳膊腿残疾的。”
李承乾沉默片刻,“老爸不提醒,我都快忘了,感冒一直以来都不是小病。”
高慎微笑道:“你能撑过来很不错了,况且,想想那个在宿舍里,差点儿给被子单杀的大学生,你也没那么差。”
李承乾:……
“老爸,您这个例子,还不如不说的好。”
高慎微哈哈一笑,余光瞥见李承乾案上放的策论。
李承乾见状,向父亲道:“贞观将相天团二代写的策论,老爸有兴趣看看吗?”
高慎微上前拿过策论,看的是直摇头,“事业和教育,很多时候不能并重。”
科举和后世的考公其一个道理,都是为国取士,策论同后世的议论文差不多。
可以字迹不整,甚至可以写错字,考试时间有限,阅卷老师都能适当理解。
但是,对问题的分析一定要透彻、独到、全面,提出的解决方法一定要现实、可行。
“这些文章受魏晋文风影响颇大,要是选美文,就冲这些个典故,以及华美的辞藻,可评一个中上。当策论来看,真知灼见没几条,清一色在这里水字数。”
李承乾拉着父亲落座,亲自研墨,“我干的那这个破事儿,连累魏师傅被扑碑,李德謇也因为同我交情好被流放。
现下魏师傅和李师傅,都是我的老师,我就想着拉魏叔玉和李德謇一把,没成想那日陛下带了将相天团突袭,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。”
高慎微道:“我明白了,二代如何且不论,一代都还活跃政坛,位极人臣,能量巨大,为了平衡,你要端水。”
李承乾两手一摊,颇为无奈道:“小灶开的好好的,结果来了一堆人,您说这饭怎么吃?没法子了,只能改小灶为大锅饭了。”
养了二三十年的儿子,高慎微可太清楚高明是什么德行了,他接过高明递来的笔。
“改可以,改的不好别来唠叨。”
李承乾苦笑道:“您笔下留点儿情面,毕竟这些策论主人,背后都是大佬。”
高慎微笑笑,忍不住揶揄儿子,“我这都退休了,还得帮着你这个大孝子工作。”
李承乾直接上手,从背后搂住父亲脖子,不住的撒娇,活像一幅狗皮膏药,“老爸,我最近生病老可怜了,您都不心疼我了。”
“李承乾,你一把年纪,要不要脸?”
李承乾慌忙抬头,一眼就瞥见皇帝手上提着笼子,笼子里是一只小熊猫崽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