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陈年往事说给高加林，目的就是说明自己不愿意返聘当顾问的原因，他和老郑之间的矛盾太深了，难以化解，他不愿在厂里看郑少甫的脸色。
是个人都有这种心理，只能大不能小，这并不代表他不关心厂里的发展。根据最近厂里的事情，他提醒高加林要注意几个关键。高加林怕记不住，掏出本子一一记录下来。还有自己迷惑的问题，他也向原为民请教。
原为民耐心细致地给他解疑答惑，把自己毕生的管理经验和教训，提取过来，传授给这个积极上进的青年。
两个人边吃边聊，这顿饭前后吃了三个钟头，最后高加林意犹未尽，两手抓着原为民的手，“原厂长，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？”
“谢什么谢，你是替我圆梦的，我的这些东西没人用要带到地底下见马克思，他老人家会批评我的。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，但是说句话你听听算了，厂里只要发展势头一直好下去，你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可能会爆发，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。”
他们当然是指郑家父子，高加林的社会经验还没有让他想到这么糟糕。他心里存在着一丝幻想，我们都是签订了合同的，况且还有郑妍君在那儿站着，郑家父子不可能把事情做绝。
他显然高估了人性，两人结了账离开了郑家面馆，恰巧被在一旁地摊上喝酒的何大壮看到。他也是刚吃完，啥也不说了，赶紧去姑父家里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状。
听何大壮说完，郑少甫认为他是报复高加林故意捏造的。“大壮，你想啥姑父明白，高加林什么样，我心里有底儿。”
真话也被人当成瞎话，这样活人不是太窝囊了，“姑父，我对天发誓，只要一字一句是假的，让我天打五雷轰，咱家不得好死。”
“说什么呢？这事儿不值当发毒誓，好，好，我信你了。”
这样说等于还是不信，老郑老婆端了饺子出来，“你爷俩别呛呛了，他高加林再能干，顶多是咱家拉磨的驴，哪能比咱砸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。壮娃，你姑父成天也很累，你的事他会安排的。”
“姑，你不知道，他高加林在厂里强的很，看把我欺负成啥样了。那事安排不安排无所谓，你们不安排，我大不了还去矿上钻煤窑。可气的是，你们对他那么信任，他还背着你们私会原为民，你们要是还当耳旁风，别等到他把你们都卖了才后悔。”
“壮娃，纸里包不住火，真的假不了，只要他做了亏心事，迟早要遭报应。你安心等你姑父的信儿。”
听姑姑这么说，他不好再和郑少甫辩解，窝囊就窝囊吧，用手夹了两个饺子塞进他的大嘴，“姑，我这边还有事儿，你们吃吧。”说完就走了。
“老郑，壮娃从小到大就不会撒谎，你咋就不信呢？”
平时不撒谎，到了利益跟前谁不撒谎就是傻子，撒谎能够得到利益，又有几个人不干？那个小时候方头方脑的小孩已经长大，认识到利益的重要性，明白了世情，他不搞臭高加林，清理工作怎么能回到自己手上。郑少甫不管他毒誓发得多认真，依然不信内侄的话。
说者无心听者有意，老郑的老婆留了个心眼儿，她相信侄子不会诓他姑父，吃完饭走过两条街来到“郑好面馆”。她来调查昨晚的事情，看到眉清目秀的郑小杰，她冒充原为民的老婆，说丈夫昨天来吃饭落下了东西，来找找。
郑小杰一口咬定原为民没有来过，让她去别家找。昨晚上高加林把她叫到雅间里特别交代过，要她保密，他们吃过饭谈事儿，谈完后等到大堂没有人了，他们才走出来。
她又打听高加林昨晚过来没有，郑小杰更为警觉，一口否认。
这孩子连亲戚都诓，人一长大都变了，心眼多了，还是老郑厉害。估计是自家侄子，她受到了亲情的干扰吧。回家后没有再给丈夫提过私自调查的事，每天逼老郑快点儿给大壮安排。
每天的唠叨让郑少甫不厌其烦，立新过来吃饭，她也是给立新啰嗦。郑家父子只得和高加林商量，让他把清理工作还给何大壮。等到过了半个月，高加林把何大壮叫过来，让他重新签了一份合同，这份合同是高加林签名，意味着他们的业务对接跟他老姑父和表哥一毛钱关系都没有，干得不好，照样可以撸了他。
这回何大壮长了记性，高加林说什么他不再反驳。因为他的嚣张气焰经过半个月煎熬，早被浇灭，前些时他到新原煤窑上干了三天活儿，忍受不了那种暗无天日环境，重新回到家，天天喝酒打牌，晚上回去还被老婆骂，老父亲以为是他干的不好，厂里才把他撸了，还拉着他去郑少甫家里了解情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