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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卉望着那人步伐矫健地逼近,脑袋瞬间发懵,双腿像钉在了原地,心底却涌出一丝期待。

随着身影愈发清晰,那人的下颌线、微扬的薄唇、高挺的鼻梁......种种特征都如此熟悉。

尤其是那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,像是春日里悄然绽放的桃花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。

这抹笑意如同涟漪般在他周身荡漾开来,喜悦的气息裹挟着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。

即便隔着一段距离,冷卉也能清晰感受到那股蓬勃的情绪,仿佛对方周身都笼罩着一层耀眼的光晕。

冷卉心跳愈发急促,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,那份扑面而来的情绪,更是让她的指尖微微发颤,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场朦胧而又真实的梦境之中。

萧野修长脖颈微扬,先是向身旁的唐琳颔首致意,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冷卉的额头,“傻了?”

冷卉像是从梦幻中被点醒了一般,捂着额头一抬眸,就撞进了萧野漆黑的瞳仁里,那里面似乎漾开春水般的柔光,“你你怎么在这儿?”

萧野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开沾在她脸颊的发梢,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泛红的耳尖。

他微微俯身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,声线裹着蜂蜜般的粘稠:“傻丫头,我一直就在这里。倒是你——”

尾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,指尖仍停留在她的发间,“怎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,连个招呼都不打?”

冷卉余光瞥见周围投来好奇的目光,语气故意冷硬道:“谁知道你会在这儿?少往自己脸上贴金。我还没说你突然出现在这儿,把我吓了一大跳。”

萧野缓缓直起腰身,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,唇角扬起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。

他垂眸望着冷卉泛红的耳尖,眼底盛满了纵容的光,修长的手指虚虚点了点她的发顶:“是,是我的错。没提前报备就突然出现,吓到我家小姑娘了。”

最后几个字裹着亲昵的气音,站在旁边的唐琳听在耳朵里只觉得牙酸。

她好奇是不是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,结果转头看向晋鹏,发现他正呲牙咧嘴,显然他也听得觉得牙难受。

唐琳此时看着面前两个小年轻,眼里有三分羡慕、七分感慨,这股子热烈劲儿,哪是他们中年人能比的?

说起甜言蜜语来,真是能把人腻到心坎里。

冷卉杏眼圆睁,伸手捏住他的一点衣角,就往旁边拽。

萧野倒是配合,随着她的力道往旁边没人的地方走了一段距离。

“谁是你家的了?你这话说出来容易让人误会!”冷卉柳眉轻蹙。

萧野眼底笑意几乎要溢出来,眼前像炸毛小猫一样的小姑娘,比起记忆里那个总是冷着脸、生人勿近的模样。此刻鲜活灵动得仿佛会发光。

他喉头滚动,克制着抬手去揉乱她发丝的冲动,“谁人会误会,我们俩正常处对象,他们能误会到哪儿去?”

这话冷卉没法反驳,总不能不承认两人处对象的关系吧。

两人一来一往的逗趣间,记忆里熟悉的温度顺着每一句调侃漫上心头,冷卉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下来。

唇角还噙着未散的笑意,余光却瞥见不远处小队战士们交头接耳、频频投来好奇目光。

冷卉朝那边挥了挥手,“你的战友们都快把这儿盯出窟窿了,你要不要归队?”

萧野猛地转过身,正好看到那伙人亢奋地挥着手,目光灼灼地打量冷卉,眼底闪烁的八卦光芒几乎要凝成实质。

他下颌线骤然紧绷,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,侧过身挡住那几道炽热的目光,语调不自觉染上几分冷意:“向左转,跑步回营!”

萧野双臂抱在胸前,军装肩章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。

直到战友们脚步声远去,他才慢悠悠转回身,眼底的锋芒化作春水:“说吧,大老远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?总不会是专程来和我“偶遇”的吧?”

冷卉斜睨他一眼,突然抬脚朝他踹了过去,“说话就好好说,再这么臭屁,小心我踹你!”

萧野瞳孔骤缩,反应迅敏,在鞋尖擦着裤腿扫过的瞬间,侧身闪退两步。

他盯着冷卉绷直的脚尖,喉结滚动两下,眼里浮现细碎的惊诧。

他没想到冷卉会这么生猛!

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,连发梢都带着凌厉的风。

冷卉还想再踹,萧野抬手作势格挡,唇角忍不住往上翘:“喂喂...怎么还带偷袭的?”

“能好好说话不?”

萧野刻意放软语调,指腹蹭过鼻尖掩饰笑意:“能,保证好好说话。”

“不过——”尾音突然扬起,身体微微前倾,雪松气息裹着阳光暖意涌来,“你刚才抬脚的样子,真像我训练时带的那只小狼狗。”

冷卉瞪眼,再想踹他一脚。

见她瞪眼,萧野立刻举手投降状。“好好好,不开玩笑了,说正经的,你们到底为什么来这儿?”

冷卉轻轻哼了哼,到底还是把她们借调来这边的事情解释了一遍,“我们现在就住在上游新建的大坝上,今天因为没什么事才来这个圩上逛逛,没想到会偶遇你。”

萧野此刻心里早乐开了花,面上还得保持矜持的微笑,可不能让未来丈母娘觉得他太轻浮。

“那接下来我陪你们逛,有什么想买的都买了,等会儿我送你们回去。”

冷卉晃了晃自行车钥匙,银链在阳光下泛着微光:“我们是骑自行车过来的哟。”

“不麻烦。”萧野摘下军帽捏在手里,帽檐的金线随着动作轻晃:“我捎你一程,保证安全送到家。”

冷卉挑眉,语气带着几分调侃:“那你送我们回去,完了你怎么回营区?难不成飞回去?”

萧野仰头笑出声,抬手在冷卉的发顶轻轻敲了两下:“平时负重二十公斤,我都能在山里跑个来回,这十几里山路,就当饭后消食。”

赶脚圩就那么大,从头逛到尾也就那么大,冷卉和唐琳除了买两匹土布,还买了几个小篮子,用来装东西。

晋鹏买了一个木桶和一个木盆,这次过来他没带搪瓷盆,洗脸洗澡都不太方便。

只是到供销社买搪瓷盆需要工业券,而圩上村民自己做的木盆不要票,价格也便宜,非常实惠。

......

返程路上,萧野弓着身子用力蹬车,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。

每当经过急转弯,他都会放慢车速,警惕地扫视两侧山体:“卉卉,山区路况和城里不一样。”

风裹着枯叶掠过耳畔,他握紧车把继续提醒道:“骑行时不仅要留意路面,更得时刻盯着山坡,要是看见有碎石滚落,别犹豫,立刻往开阔地冲。”

冷卉仰起头,目光追随着陡峭如削的山体轮廓,那些祼露的岩层和交错的裂缝仿佛随时会苏醒。

她攥紧萧野的衣角,郑重地点点头:“知道,以后出门我会注意。”

车轮碾过一处潮湿泥地,萧野的声音混着链条转动声格外清晰:“我跟你说,这里的山体脆弱得很,别以为只有暴雨天才危险,哪怕是绵绵细雨,浸透的泥土失去附着力,随时可能整片坍塌。上个月附近就有个村子因为连夜小雨,山体滑坡把果园全埋了......”

山风掠过耳际,萧野的叮嘱像连绵不绝的溪流,从路况讲到避险,从天气说到地形,一句接一句。

对于冷卉来说,萧野的话语就是最生动的探险指南。

回到住处,萧野利落地支起自行车支架,打量起大坝新建的宿舍,“环境看起来还不错,宿舍还缺什么吗?”

唐琳将后座的两匹布解下来,笑道:“生活用品都有,吃饭在食堂,要说起来,我们还真没缺什么。”

晋鹏和冷卉听了都笑了笑。

晋鹏解下挂在后座的木盆和木桶,放在外面的水龙头下,接满水泡着,新盆新桶泡一泡避免出现漏水的情况。

冷卉进了宿舍,不一会儿拿了两块毛巾出来,正是上午日头毒得很,萧野骑车还捎了她,早已满头大汗,后背的作战服更是洇出深色汗渍,“自己去水龙头下洗洗。”

剩下一块毛巾给了唐琳。

几人擦了把脸,灌了一大缸凉白开,便拿着饭盒去了食堂。

临近饭点,刚走到食堂门口就闻到阵阵饭菜香味。目前大坝这边工人家属不过百人,打饭窗口前零星排着几个人影,丝毫不见拥挤喧闹。

几人打好饭菜,在食堂的角落寻了个空位坐下。

冷卉刚用筷子夹起一筷子米饭,余光便瞥见对面桌投来的视线。

一个身着蓝色工装的男同志正隔着冒热气的饭菜打量她。

她下意识抬起头,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,男同志愣了半秒,旋即露出温和笑意。

冷卉有些意外,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,心里暗自猜想对方是谁,自己好像不认识他吧。

萧野的筷子悬在半空骤然一顿,眉梢微不可察地挑起。

他斜睨向对面桌,随即将自己饭盒里金黄焦脆的煎蛋稳稳夹起,轻轻搁进冷卉的碗中。

碗里突然多了个金黄焦脆的煎蛋,冷卉疑惑地看向他。

萧野嘴角微微一勾,嗓音低沉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:“乖,吃饭专心点。”

冷卉正想说什么,忽然门外冲进来一位保卫科的同志。

身着制服的保卫科干事喘着粗气,额角汗珠顺着帽檐滚落。

他撑着膝盖扫视一圈,目光锁定角落扎堆的男同志,扬声喊道:“都别吃了,水库那儿出事了!”

本来在男同志进来时,身体就紧绷的萧野此时站了起来。

食堂其余人也被保卫科干事的话吓了一大跳。

只是不等人问,他擦了把汗说道:“昨天上游有个人溺水,到现在还没捞上来,吃完的赶紧跟我划船去搜救!”

话音刚落,保卫科的男同志们已经“哗啦”起身,铝制饭盒与桌面撞出清脆声响。

有人囫囵咽下嘴里的饭菜,有人抓起外套往肩上一甩,眨眼间便如风卷残云般涌出食堂。

萧野将饭盒里的饭菜几口扒拉进嘴里,喉结快速滚动着咽下,将空饭盒搁在桌上,说道:“我也得赶紧归队,怕队里有任务。”

冷卉急忙跟着起身,说道:“你还是骑自行车回去吧,速度快还省力气!”

萧野却果断摇头,“山路坑洼,自行车太颠容易耽误事,我跑回去,绝对比骑车快。”

说着,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冷卉的肩头,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,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拍了两下。

便抬步往外走,还不忘和唐琳、晋鹏挥了挥手。

萧野一走,三人都没什么胃口,但这个时代的人讲究的是珍惜粮食,饭盒里的饭还是坚持吃完。

“你好冷同志、唐同志还有这位小兄弟,我叫赵德,是水电站的技术员,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可能会一起共事。”

赵德也就是刚才坐对面桌上打量她的男同志。

唐琳嘴角扯出一丝笑意,“你好,赵同志。”

赵德大大咧咧地在她们旁边坐下,语气带着几分见惯不怪的淡然:“这条江沿途每年都有几起溺水事故,你们犯不着揪心。昨儿掉下去到现在还没影的,十有八九早就沉底了。水下暗流多,尸体被卷到水草堆里被缠住,打捞起来很费劲。如果没被水草缠住,再过个一两天自动会浮上来。”

唐琳垂眸轻轻颌首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铝制饭盒。

末世摸爬滚打这些年,白骨与血泪早已将心肠磨得冷硬如铁,可那些刻进骨子里的生死感悟,终究像块沉甸甸的铅坠,只能无声压在心底,不愿与人轻易谈论。

“大概后天就要开始组装水轮机,你们这两天看过图纸了没有?”

唐琳点头:“看过。”

赵德斜睨了冷卉一眼,笑着说道:“这次安装的水轮发电机组,是我们国家自主研发生产的,安装图纸全是中文。总算不用对着满篇蝌蚪文抓耳挠腮了,洋人能鼓捣出来的铁疙瘩,咱工人阶级一样能咬碎了咽下去!”

唐琳唇角扬起礼貌的弧度,指尖轻轻叩了叩饭盒边缘:“你说的对,我们吃完啦,先出去洗碗了,你慢慢坐!”

冷卉和晋鹏赶忙拿着饭盒跟上唐琳的脚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