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掌柜说这话十分有底气。
廖掌柜是宋依嫁妆铺子的总掌柜,还是刚收回来的嫁妆铺子。
若是不听宋依的安排,宋依可以直接换掉廖掌柜。
他就不同了,自他祖父开始,他家就管着侯府的四间铺子。
侯爷对他们家深信不疑,即便他不听宋依的安排,宋依也奈何不了他。
秦掌柜不屑地看着宋依。
宋依神色淡淡,“秦掌柜凭什么说我是乱来?凭什么认定听我的指挥就会让铺子的生意越做越差?
以前我没指挥的时候,秦掌柜好像也没把铺子的生意做得有多好吧?”
她捡起桌上放的账本,朝着秦掌柜晃了晃。
“四间铺子,每个月交上来的利润加起来都没有一千两,生意做成这样,秦掌柜是不喜欢多赚钱吗?”
“你!”
秦掌柜一张脸涨得跟茄子似的,怒气冲冲拂袖而去。
“小人要去找侯爷评评理。”
不到一盏茶的功夫,安平侯身边的小厮来找宋依。
“侯爷请世子夫人去前院书房说话。”
李南柯从内室探出一颗小脑袋,一双眼睛眨啊眨。
“娘亲,需要我陪你一起去见祖父吗?”
宋依深吸一口气,摇摇头。
“这一次娘亲想自己去。”
她不能事事都靠着女儿。
李南柯圆溜溜的眼睛格外晶亮,小手握成拳头用力向上一挥。
“娘亲是最厉害的,娘亲最了不起。”
“我收拾去庄子上的行李,等着娘亲胜利归来。”
宋依在女儿的鼓励声中,挺直了腰杆走出去。
前院书房。
宋依一进门就看到秦掌柜站在书案前,双手交叠在身前,微微抬着下巴。
安平侯坐在书案后,一脸怒色。
她微微屈膝行礼,“儿媳拜见......”
话尚未说完,就听到安平侯怒声呵斥。
“宋氏你给我跪下!”
宋依身子颤了颤,却还是勇敢抬起头来直视安平侯。
“不知儿媳做错了什么,惹公公这般生气。”
“你还有脸问我?眼见全家老少要喝西北风了,只有铺子和祭田的那点营收了。
你一边让郑妈妈去庄子上提前收粮,一边让秦掌柜不清仓陈粮,还要买陈粮。
你是生怕这个家败不了是吗?我们李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?”
安平侯指着宋依破口大骂,一边骂一边想着待会儿宋依跪下认错的时候,他该怎么惩罚。
让她收回收粮的命令是必须的,最好是再拿些银子出来补贴家里。
他最近又看上了一对玫瑰紫釉风耳瓶,要三千两银子呢。
若是宋氏肯出钱为她买下,他也不是不能原谅她刚管家就胡来的错。
宋依望着怒火高涨的安平侯,心口堵得有些难受。
清陈粮买陈粮自然是秦掌柜告的状,让郑妈妈收粮的事,应该是二弟妹上的眼药吧?
她微微屈膝,说话声音习惯性地带着一抹哽咽。
“儿媳既接了管家,自然是一心为这个家着想,既然家里都要喝西北风了,可见先前管家的方式有问题。
老话说穷则变,变则思通,公公为何就断定儿媳这招行不通呢?”
安平侯怒不可遏。
“放肆,你还敢狡辩,老夫又不傻,谁家在秋收之前不清陈粮,等着买新粮啊。
谁家会在粮食还没熟的时候提前收啊?下这样的命令,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?
你自己傻也就算了,还想拖累全家跟你一起......”
“若是我赚到钱了呢?”
宋依忽然提高声音,打断他的怒吼。
安平侯愣了一下,脱口而出。
“你要是能赚到银子,老夫给你唱三天大戏,以后再也不管铺子里的事儿。”
宋依微微一笑。
“那公公就等着看我赚银子吧。”
安平侯火冒三丈。
“你要是赚不到银子呢?”
“亏损多少,儿媳自会补上。”
说罢,宋依转身就走,没有丝毫停顿。
安平侯还等着宋依跪下认错好提要求呢,哪知道宋依不但没认错,还直接转身走了。
当下气得抓起手边的一把折扇砸了出去。
“混账。”
宋依已经走出门口,听到这声责骂顿了顿,拳头攥了又松开。
还是没忍住,转身红着眼眶看向安平侯。
“我若是赚到钱,还请公公就今日的责骂向我道歉,否则......”
“否则怎样?呵,你胆子肥了,还敢威胁老夫不成?”
宋依冷冷一笑。
“儿媳不敢,但儿媳也想去向御史台的各位大人请教一番,看家中老人辱骂儿媳,为老不慈,该如何自处。”
“你.....宋氏,你放肆,你大胆,你.....”
宋依转身已经走了,只留下原地气得跳脚的安平侯。
秦掌柜觑着安平侯的脸色,小声问:“侯爷,那清粮和买粮的事......”
安平侯抓起茶盏摔在地上。
“按她说的办,等亏损的时候,老夫必定要她十倍偿还!”
正好借机把宋氏的嫁妆都弄到公账上去!
宋依出了院子,她腿一软,抓住旁边的树方才站稳。
后怕地拍了拍心口,又忍不住红着眼笑了。
她竟然敢反抗暴躁易怒的公公了,她做到了!
“我就说娘亲最厉害,娘亲最了不起。”
耳畔响起李南柯笑嘻嘻的声音。
宋依回头,看到女儿哒哒哒跑过来,头上的红丝带在风中飘着,说不出的可爱。
她站直身子迎上去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李南柯仰头,葡萄眼格外有神。
“可儿已经收拾好了行李,来接娘亲啊。”
宋依心中软得一塌糊涂。
这个小人精啊,定然是担心她,所以忍不住过来看看。
她揉了揉李南柯脑袋,笑着道:“咱们走吧。”
陶妈妈已经带人先一步去了长垣的祭田庄子,宋依和李南柯坐马车直奔赤县。
她们前脚出门,后脚二房就得到了消息。
孙氏气得想砸东西。
“竟然说我先前管家管的不好,宋氏她这是在公公面前给我上眼药呢,简直欺人太甚。”
心腹丫鬟劝道:“二少夫人何必和这种傻子一般见识,她可真是傻得没边了。
奴婢这个不会做生意的都懂秋收前要清陈粮,收新粮的道理,她倒好,愣是让秦掌柜不清粮,收陈粮。
这是图陈粮便宜?便宜也卖不上价啊!傻子一个,二少夫人就等着她赔得一塌糊涂,哭着来求你吧。”
孙氏想起那个画面,忍不住笑出了声,心里的不痛快稍减两分。
笑过之后,又忍不住嘀咕。
“宋依为什么忽然让抢收粮食,还要收陈粮?会不会听说了什么消息?咱们要不也跟着买点粮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