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,他们暂时安全了。
但仅仅安全,是远远不够的。被动挨打,不是他的风格。
安顿好林诗韵后,陆辰独自一人离开了城中村。他没有坐任何交通工具,而是步行了很长一段路,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踪后,才走进了一个路边的公共电话亭。
他从口袋里,掏出一张揉得有些发皱的纸条。
上面,是徐老给他的那个号码。
他按照号码,拨了过去。
电话响了很久,才被人接起。
“喂?”电话那头,是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。
“徐老让我来的。”陆辰只说了这一句,这是徐老跟他约好的暗号。
电话那头,沉默了足足半分钟。陆辰甚至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。
“东单公园,棋盘区,下午三点。”苍老的声音说完,便挂断了电话。
下午三点,陆辰准时出现在了东单公园。
公园里,有很多老人在下棋、聊天、锻炼。陆辰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石桌旁,独自一人对着棋盘沉思的老人。
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,身形清瘦,面容枯槁,看起来就像一个最普通的退休老干部。
但陆辰知道,能被徐老托付的人,绝不简单。
陆辰没有立刻上前,而是在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,静静地观察。
他看到,有好几个看似在闲逛的人,都会有意无意地路过老人身边,用隐晦的目光,扫视着四周。
这些人,是老人的护卫。
这更印证了陆辰的猜测。
他等了十几分钟,才起身,缓缓走了过去,在老人对面的石凳上坐下。
“老爷子,一个人下棋,多没意思。介意陪我杀一盘吗?”陆辰微笑着问。
老人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,在陆辰脸上一扫而过。那眼神,看似无力,却锐利如鹰。
“年轻人,棋盘如战场,落子无悔。”老人沙哑地说,“你,想好了吗?”
“想好了。”陆辰平静地回答。
老人不再说话,只是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一场无声的博弈,就此展开。
棋盘上,楚河汉界,杀气腾m。老人棋风稳健,步步为营,如同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。而陆辰,则剑走偏锋,奇招迭出,招招都攻向对方的意料之外。
两人一言不发,只有棋子落在石盘上的清脆声响,在公园的喧嚣中,构成了一方独特的天地。
半个小时后,棋局进入了白热化。
老人的“帅”,被陆辰的“车”和“马”逼入了绝境,眼看就要被绝杀。
老人看着棋盘,久久没有落子。他抬起头,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。
“你不是来下棋的。”老人终于开口。
“我是来破局的。”陆辰说。
“乔家这盘棋,下了几百年。棋盘上,都是他们的人。你一个外来的卒子,过了河,也想当车使?”老人的话,带着一丝轻蔑,更带着一丝考验。
陆辰笑了笑,伸手,将棋盘上的一枚黑“卒”,向前推了一步,正好吃掉了老人的红“相”。
“卒子过了河,确实厉害。但有时候,真正能决定胜负的,不是过了河的卒子。”陆辰的目光,落在了棋盘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“而是对方后院里,那个还没来得及过河,却心怀不满的卒子。”
老人的瞳孔,猛地一缩。
他死死地盯着陆辰,眼神中,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。
“徐老头子,就给你看了那份资料?”
“资料我看过,但这句话,是我自己想的。”陆辰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乔家看起来是一块铁板,但只要是家族,就一定有内部矛盾。乔宗堂和乔宗正两兄弟,面和心不和。到了第三代,长房的乔云峰,和二房的乔宇,更是为了继承人的位置,斗得你死我活。乔宇高调冒进,四处树敌,而乔云峰,则低调隐忍,暗中布局。对吗?秦老。”
最后两个字,陆辰说得不重,却像一道惊雷,在老人耳边炸响。
老人,正是与乔家有旧怨的京城秦家的老爷子,秦振邦。
秦振邦看着陆辰,足足沉默了一分钟。
公园里的阳光,透过树叶的缝隙,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,让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,显得明暗不定。
“你小子……”他忽然笑了,笑声沙哑,却透着一股子畅快,“比徐老头子说的,还有意思。”
他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。但这句笑骂,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他拿起自己的“帅”,放回了原位,然后将整个棋盘,一把打乱。
“这盘棋,不下了。”秦振邦站起身,“走吧,换个地方,喝茶。”
陆辰知道,自己这第一步棋,走对了。
他在这座被乔家天网笼罩的城市里,终于找到了第一个,可以撕开的口子。
秦振邦领着陆辰,没有坐任何车,而是像两个饭后遛弯的普通老头和小伙,穿过了几条胡同。京城的胡同,白天也带着一种独特的静谧,灰色的砖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,头顶偶尔掠过的鸽哨,更添了几分古意。
最终,两人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四合院门前停下。朱红色的木门,门上的铜环已经褪去了光泽,显得有些陈旧。秦振邦上前,用一种极有规律的节奏,叩了三下门环。
门从里面被拉开,一个面容精悍的中年人探出头,看到秦振邦后,立刻恭敬地侧身让开。
“进来吧。”秦振邦对陆辰说,自己先迈步走了进去。
陆辰跟着他,一进院门,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。这院子从外面看平平无奇,里面却别有洞天。院子不大,但打理得极为雅致,一株石榴树枝繁叶茂,树下摆着一套石桌石凳,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鱼池,几尾锦鲤在水中悠然游弋。
这里,显然是秦振邦的私人领地。
“坐。”秦振邦在石桌旁坐下,那个精悍的中年人已经手脚麻利地泡上了一壶茶。茶香袅袅,是上等的龙井。
“徐老头子跟我说,你是个能把天捅个窟窿的主儿。我本来不信,现在看,他倒是没说大话。”秦振邦端起茶杯,吹了吹热气,却没有喝,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辰。
“秦老过奖了。我只是个想安安分分做生意,保护家人的普通人。”陆辰也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“普通人?”秦振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干笑了两声,“普通人能把周正祥那条地头蛇连根拔起?普通人能让乔家在省城的代理人王建业栽那么大的跟头?普通人敢在乔家的眼皮子底下,跑到京城来?”
他每说一句,眼神就锐利一分。那股久居上位者的威压,无声无息地笼罩过来,比乔宇那个管家的威胁,要沉重百倍。
陆辰放下茶杯,神色依旧平静。“秦老,明人不说暗话。我来京城,不是来游山玩水的,目的只有一个,扳倒乔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