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州,天元圣地。
这里的空气凝滞了,死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自从陈玄破阵远走,刑律殿的玄律长老便以“整肃纲纪”为名,铁腕夺权。
主张接纳陈玄的闻道殿一脉,月无瑕等几位执事长老,全被软禁在各自洞府,美其名曰“清修思过”。
如今的圣地,只有一种声音,那就是玄律的声音。
刑律殿前,玄律高坐其上,面色阴沉,却极其享受这份一手遮天的绝对权威。
他很满意。
那个搅乱他棋局的小畜生,八成早就成了西漠魔渊里的枯骨。
就在这时。
“嗡——!”
一声剑鸣,没有任何征兆,从圣地最深处的禁地传来。
声音不大,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神魂深处。
“怎么回事?”
“是禁地!”
玄律猛地从座位上弹起,脸色大变。
不等他反应,那声剑鸣陡然变得高亢、激越,充满了无尽的欢欣,甚至……是臣服!
一道纯粹由黑白二色构成的道韵光柱,自禁地悍然冲霄,无视了圣地万古运转的护山大阵,蛮横地贯穿了天与地!
圣地引以为傲的一切规则秩序,在这道光柱面前,脆弱得可笑。
“那……那是什么鬼东西?”
“太极圣剑!是圣剑在动!”
一名保守派长老尖叫出声,嗓音里全是压不住的惊惶。
玄律死死盯着那通天的光柱,一股被他强行压下的不祥预感,瞬间化作疯长的野草,爬满了他的心脏。
光柱之中,一道身影由虚转实。
他黑发披散,身躯不再是血肉,而是由亿万玄奥的大道符文交织而成,流淌着不朽的光辉,似真似幻。
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,整个人便与那冲霄的剑鸣,与那柄沉寂了万古的太极圣剑,完美地融为了一体。
他就是道。
道,就是他。
他一步踏出,人已悬于天元圣地的最高空,平静地俯瞰着脚下众生。
正是陈玄。
“他……回来了?”
被软禁在洞府内的月无瑕,透过光幕看到那道身影,脑子嗡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那股气息,既熟悉又陌生。
熟悉的是那同源的太极道韵,陌生的却是那股让她这位化神期大能都神魂战栗,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无上威压。
这……绝不是元婴期!
“陈玄!”
玄律长老看清来人,一张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,随即涌上一种混杂着极致怨毒与无法抑制的恐惧,扭曲发红。
“魔头!你这魔头!你怎么没死在魔渊!”
他几乎是尖叫出来的。
他想不通,更无法理解,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,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?
那股气息,比他见过的圣地老祖宗们还要恐怖!
恐惧归恐惧,玄律却强行压下心头的颤抖,催动全身修为,声音如洪钟大吕,响彻圣地。
“所有长老、弟子听令!”
“此子已彻底堕入魔道!看他身上那股污秽的魔渊气息,他必然是炼化了魔渊本源,才得以苟活!”
“他今日归来,就是要毁我天元圣地万古基业!此乃圣地生死存亡之刻!”
玄律的声音极具煽动性,他指着高空的陈玄,厉声嘶吼。
“启动天元诛魔阵!不惜一切代价,将此天魔……就地净化!”
“遵法旨!”
下方保守派的长老弟子们,早就被陈玄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吓破了胆,此刻听到命令,找到了主心骨,立刻疯狂催动阵法。
嗡!嗡!嗡!
圣地各处山峰,无数杀伐符文冲天而起,迅速交织成一张覆盖天穹的金色大网,流淌着足以绞杀合体期大能的净化神光,朝着陈玄当头罩下。
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杀阵,陈玄的脸上,没有一丝波澜。
他甚至没去看那张金色大网。
他只是抬起了手,对着那正欲合拢的天元诛魔阵,轻轻吐出两个字。
“阵,散。”
声音平淡,不带任何力量,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下一息。
整个世界,死寂。
那张由数十名长老、数千名弟子合力催动,气势汹汹的天元诛魔阵,其上流转的所有符文,在那两个字落下的瞬间,戛然而止。
然后,没有任何征兆,那亿万符文构成的金色大网,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抹过,从中心开始,寸寸溃散,崩解,化作最原始的灵气,消散于空中。
风轻云淡。
所有催动阵法的长老弟子,齐齐如遭雷击,口喷鲜血,萎靡倒地。
全场,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天空那道身影,大脑一片空白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玄律长老双目圆睁,嘴唇哆嗦着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。
他引以为傲的权势,他掌控圣地的规则,他最后的底牌,在这个男人面前,连一息都未能撑过,就这么……没了?
他心中那座由“规矩”与“权威”建立起来的道心壁垒,轰然倒塌。
“天魔!你不是人……你是域外天魔!”
玄律彻底崩溃了,指着陈玄,发出绝望的嘶吼。
直到此刻,陈玄的视线,才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那视线里没有任何情绪,没有愤怒,也没有嘲弄,只是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。
“老狗。”
陈玄开口,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
“你的脖子,洗干净了吗?”
无边的杀意,如同实质,瞬间锁定了玄律。
玄律浑身一僵,如坠冰窟,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。
死亡,从未如此之近。
就在陈玄准备抬起手指,了结这段因果的瞬间。
一道温润、平和的声音,毫无预兆地,直接在他的识海中响起,也同时响彻了圣地的每一个角落。
“道友,请息雷霆之怒。”
“可否移步‘闻道殿’一叙?”
“老身,等你很久了。”
这声音,来自圣地最深处,来自那位传说中已经闭关数千年,从不过问世事的守护者——闻瑶圣人。
她没有阻止,没有偏袒,只是一份平等的邀请。
陈玄抬起的手指,在空中顿住。
他望向圣地深处那座云雾缭绕、朴素无华的竹殿,脸上那万古不变的平静,终于被一抹玩味的弧度所取代。
这场棋,总算来了个像样的对手。
玄律还瘫在地上,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升起,就被陈玄那饶有兴致的表情,再次打入了更深的恐惧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