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掌柜喉咙里嗬嗬作响,肥脸扭曲,再也挤不出半个字。
林楚钦没再多看他一眼,这种货色,不值得。
他迈步,出了这条散发着腐臭的死巷。
阳光照在身上,巷子里的阴湿气散了些。
金掌柜哭爹喊娘吐露的地点,县城郊外,废弃瓦窑仓库。
林楚钦径直往城郊去。
那地方,十有八九还有金掌柜的同伙,鬼子三既然掺和进来,派几个人看守赃物,倒也说得通。
越往城郊,人烟越稀。
空气里飘着铁锈和陈年灰尘的混合气味。
路两边,半塌的厂房,荒废的院落,野草长得比人还高。
风一吹,草叶子沙沙地响,给这地方添了几分没人气的萧索。
那片废弃的瓦窑仓库,孤零零杵在一大片荒地中间。
红砖墙面斑驳,窗户玻璃碎了大半,留下一个个黑窟窿,瞧着就不怎么吉利。
仓库四周空落落的,连个活动的影子都见不着。
林楚钦没急着过去。
他绕着仓库外墙走了一圈,边边角角都扫了一遍。
走到仓库背风那面,他脚步停了。
浓重的尘土味里,混着汗臭,还有几道刻意压低的呼吸声。
他耳朵动了动。
仓库里头有人,还不止一个。
那呼吸声压得再低,也瞒不过他。
其中几道呼吸,比常人沉,却又不够纯粹,是练过几下庄肴把式,但上不得台面的路数。
看样子,是金掌柜和鬼子三留下看药材的后手。
也就这点道行。
林楚钦没打算从正门进去。
他身形一晃,人已经贴近仓库一处破损的墙壁。
墙上有个窟窿,不大不小,刚好够一个人钻过去。
仓库里头光线暗得很。
药材和霉味混在一块儿,气味古怪。
到处是生了锈的废机器零件、破木箱子,蜘蛛网拉得到处都是。
一脚踩下去,地上扬起一股呛鼻子的灰。
林楚钦飞快扫了一圈。
仓库最里头的角落,一大片东西用油布盖着,鼓鼓囊囊的。
他放轻脚步,摸了过去。
油布掀开一角,一股子带着泥土气的熟悉药香钻进鼻子——板蓝根,金银花!
堆得跟小山似的麻袋,正是百草村村民们大半年熬出来的宝贝!
眼下,这些药材却跟垃圾似的,胡乱堆在这阴暗潮湿的角落。
好些麻袋口子都没扎紧,药材撒了一地,沾满了脏灰。
靠墙角那几袋,墙渗水,已经受潮发霉,散着一股子烂糟味儿。
林楚钦周身的气压倏地沉下。
他盯着那些药材,那些本该换来村民们活路的药材。
这帮天杀的骗子!
他压下那股子往上冲的火气。
药材还在,事情就好办。
之前还琢磨着先礼后兵,现在看来,用不着了。
对付这帮连乡亲们救命钱都敢吞的畜生,就得用最直接的法子!
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,什么叫后悔!
他不再收敛脚步声。
沉稳的脚步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,清楚得很。
“谁?!”
角落里那声低喝刚完。
三个穿黑短褂的汉子,骂骂咧咧从一堆废机器后头钻了出来。
打头的是个光头,一脸横肉,手里一把开山刀拖在地上,划拉出刺耳的响动。
另外两个,一瘦高,一矮墩,手里各抓着一根包了铁皮的棍子,一脸凶相。
那光头看见林楚钦一个人,先是一愣,随即脸上横肉一抖,咧开一个黄牙密布的笑:“哪儿来的不开眼的小崽子,胆儿挺肥啊!这地方也是你能闯的?”
林楚钦没接他的话,眼风扫过那堆被糟蹋的药材,再开口,声音冷得掉冰碴子:“看来,金掌柜和鬼子三那两个杂碎,倒是没把你们当外人。”
光头汉子一听林楚钦点出金掌柜和鬼子三,面皮明显抽搐了一下,但很快又被那股子亡命徒的凶悍盖了过去:“少他娘的跟老子放屁!既然清楚这是谁的地盘,还敢一个人摸进来,我看你是活腻歪了,想提前去阎王爷那儿报道!”
他把开山刀往地上一顿,“当”的一声闷响,震得地上灰尘都跳了跳:“小子,识相的,自个儿把手脚捆严实了,爷爷还能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!不然,”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嘿嘿阴笑,“爷爷这把刀,可好久没见过血了!”
另外两个汉子也咧着嘴,发出不怀好意的笑,一步步朝林楚钦逼近,手里的铁皮棍子在空中挥舞,隐约是个包抄的架势。
这帮人常年干些黑心买卖,手上都沾过事儿,寻常人见了他们这副德行,早吓瘫了。
可惜,他们今天撞上的是林楚钦。
就在那光头汉子话音刚落,还想再喷几句垃圾话的当口,林楚钦动了。
原地残影一晃,人已经到了那光头汉子面前。
快!
快得根本没给人反应的空隙!
光头汉子眼前一花,一股让他头皮发炸的劲风已经扑面。
他甚至连举刀格挡的念头都没能转过来,脖颈处猛地一麻,眼前瞬间黑了下去,喉咙里半声惨叫都来不及挤出,便软塌塌地倒了下去。
林楚钦手刀劈落,正中光头脖颈软麻之处。
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,人晕过去,却不至于当场送命。
整个过程,兔起鹘落,干净利落。
“大……大哥!”
那瘦高个和矮胖子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哥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,吓得是魂飞魄散,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包抄,怪叫一声,扔了手里的棍子,转身就想往仓库门口疯跑。
他们总算明白,眼前这个瞧着普普通通的年轻人,压根就不是什么善茬,而是块能把他们满嘴獠牙都硌碎的铁板!
林楚钦哪里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?
他脚下微微一错,身形箭一般射出,后发先至。
那瘦高个刚跑出没几步,后心猛地一震,一股大力涌来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跌出去,“噗通”一声,结结实实啃了一嘴灰。
林楚钦一脚踹在他尾椎骨上,那股子阴劲透体而入,让他瞬间半边身子都麻了,趴在地上抽搐,连爬起来的劲儿都没了。
料理完瘦高个,林楚钦看都没多看他一眼,身形一转,已经鬼影般拦在了那矮胖子面前。
矮胖子吓得三魂丢了七魄,手里的铁皮棍子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双腿一软,“噗通”就跪了下来,脑袋磕得跟小鸡啄米似的,砰砰作响:“好汉饶命!好汉饶命啊!不关我的事!真的不关我的事啊!都是……都是金掌柜和三爷,是他们让我们干的!我们就是拿钱办事,混口饭吃的小喽啰啊!”
林楚钦垂着眼,俯视这个涕泪横流的软蛋,声音平平听不出喜怒。
“药材,哪些是受潮的,哪些是准备掺假的,给我老老实实指出来。”
矮胖子魂都吓飞了,连滚带爬扑到药材边,哆哆嗦嗦指着:“这…这些是泡过水的…那些…那些是要掺到好货里头的…”
林楚钦一一记下,那股子压着的火气更旺。
这帮丧尽天良的狗东西,为了多赚那几个昧良心的黑钱,真是无所不用其极!
那些沾了水的药材,要是真流进市面,药效大打折扣不说,一个不好,甚至能吃出人命!
问清楚药材的情况,林楚钦不再搭理那几个已经彻底废了的守卫。
他走到仓库门口,一把拉开那扇锈迹斑斑的沉重铁门。
刺眼的阳光从门外猛地涌了进来,驱散了仓库内的几分阴暗和霉味。
高老三带着十几个百草堂的伙计,还有村里自发跟来的几十号青壮年,正满脸焦急地等在外面。
他们赶着几辆套好了骡马的大车,车板都擦拭得干干净净,显然是做足了准备。
一看到林楚钦安然无恙地从仓库里走出来,高老三一个箭步冲上来,上下打量林楚钦:“老板!您没事吧?”
林楚钦摆了摆手:“我没事。药材都在里面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沉了下去,带着一股子寒意:“老三,多找几根结实的绳子,把里头那三条看门狗捆严实了!咱们这就把人押回去,让村里人都瞅瞅,是谁在背后捣鬼,是谁在糟践他们一年的盼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