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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趣网 > 历史军事 > 大明第一相 > 第87章 云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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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督私藏,顾名思义,就是公家监督,私家贮藏。

这种方法,丰年开始做准备,碰到灾年就可应急,一里一乡酌情而定。

大致的做法,是这样的。

由乡间推荐一位长者负责,遍告那些有田之家,凡有粮田若干的,捐米若干;做生意的店铺,则按经营规模捐出相应钱款。

如果一里中,有田千亩,商铺数家,那么,捐助总数则有米十数石,钱数千。

负责人会公开数目,并将账簿保存在公家。各家各户所捐的米和钱,仍然由各家保存。如果岁丰人乐,并不会支取一粒粮食一分钱,但碰到水旱凶荒年份,凡乡里缺少吃穿的,没钱看病的,死了没有棺材埋的,则请负责人查明情况,动用簿上所捐钱米,酌量救济。

这个方法还能预备流民,若是他县有饥民流入,到了一个村庄,男女老少,扶老携幼,都集中在大户人家门口,赶都赶不走。

那么,负责人会出面,与流民沟通,每人给米几合,钱几文,幼孩者一半。如果是一百个流民,那也不过是分给他们数斗的米、数百的钱,但流民都会非常感激,他们很快就会散去,将大患消弭于无形。

这般公督私藏之法,知道有钱粮,又看不到钱粮,算是无仓之仓。

不管是社仓还是义仓,只要是仓,必然有鼠,鼠多了保不齐还有火龙烧仓,远不如这无仓之仓。

石安之吹吹胡子,眼角藏着一丝讥诮,“布政司对买米之事不上心,倒是看上了安化公督私藏之法,移文府里,让我上条陈分说明白。”

这倒是好事,石安之这段时间尽挨骂了,这事儿多少能缓颊一些,李步蟾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,“这事让县衙的书吏……””

话没说完,声音就弱了下来,他记起来了,前段时间,县衙那个文启书吏闹出了“事故”。

衙门之事,不管如何枝枝蔓蔓,最终都要落到文件案牍之上,文案之高低,往往就是官位之高低。

大明之官场,最喜欢用文件来落实文件,用通知来落实通知,用训示来落实训示,衙门之中,簿书如山,所以很多公文的回复,自然有简便的处理“套路”。

上月,石安之收到长沙知府行文,他在回文之时,凡是引用知府原话的,都只写“云云”二字,这是惯例,书吏在誊写之时,自然会将知府的原话替换掉“云云”二字。

然而,经验主义害死人。

县衙的文启书吏拿到石安之的草稿,不知怎么回事,在誊写之时,竟然鬼使神差地忘了补誊,照着草稿抄成了“府台云云”。

知府收到文书,哭笑不得,批了一句“吏云云,幕云云,官亦云云,速将该承办书吏提解来府,仰候本官当堂云云。”

按照行程,那书吏现在刚到府衙挨训,还不定何时才能回返。

李步蟾暗叹一声,一阵兔死狐悲,仰天长叹,人人都道秘书好,其中苦楚谁知晓啊。

感叹之后,他将脑袋埋在纸堆当中,先誊写好打嘴仗的公文,之后又取过稿纸,在上头写写画画起来。

“……为岁荒人困,谨呈管见。窃某居乡,并不多事。去岁以来,雨泽愆期,河水干涸,遂至不能插种。各乡各镇,人情汹汹,今冬明春,尤为可虑。今有公督私藏之法……”

***

长沙府,岳麓山。

岳麓者,南岳之麓也。

雁至衡阳而回,岳到长沙而止。

南岳七十二峰,层峦叠嶂,到了此地戛然而止,如同太白吟咏,留下无穷回味。

鸟鸣嘤嘤,两名老者木屐拽杖,徐徐而行。

岳麓山不高,山径盘旋而上,不过百丈,自左侧泻下一线细细的清泉,涓涓如链,跳珠溅玉,滚动到山坳处,形成浅浅的一泓,澄澈如婴儿之眸。

泉畔山石上镌刻着两个八分大字“白鹤”,旁边吟咏满壁。

一座陈旧的小亭临于泉畔,不知多少年了,看那斑驳的漆色,似乎与这山水同在。

“白鹤泉,自卑亭!”

一名老者在亭外驻足,仰头看着花楣上的匾额,轻轻地念道。

“君子之道,譬如远行,必自迩;譬如登高,必自卑。”

另外那人捋髯而笑,这个亭名源出《中庸》,跟这座山一般,无险无奇,无幽无秀,质朴如老圃,却是越嚼越有滋味。

“登山如此,宦游何尝不是如此啊!”

看亭的老者让同伴先进,他的同伴须发如银,年齿更长,也不谦让,进亭甩甩大袖,拂了拂山间的清尘,请人坐下,“君子远行,此亭岂非正合健行老弟之意?”

“子潜兄说笑了,就兄弟这把年纪,这副衰躯,自卑尚可,远行……”

健行老弟呵呵一笑,指指山下宛若垂暮的湘水,枯瘦的河床,只有河心尚可通行,“即便我老骥伏枥,也挂不动云帆了!”

说到长沙旱情,子潜兄也是形容一肃。

何止是湘水,就是身边这道清泉,原本是何等丰腴,如今也细若游丝,“当年韩昌黎在潮州祭鳄鱼,鳄鱼惊惧而走,久闻健行老弟打虎太守之名,不如效仿韩昌黎,祭一祭这旱魃?”

这健行老弟,正是长沙知府冯驯,表字健行,自号图远。

冯驯原是福建兴化知府,此地盗匪市棍横行,最有名者号称“九龙十虎”,在冯驯初上任时,打死一虎送到郡府,向冯驯示威。

冯驯收到死虎,亲自取刀,剁下虎头置于公案,剥下虎皮铺于座椅,并在公堂之上书一横幅,“非尔髅,吾何以枕;非尔郭,吾何以寝?起视海岱,吾安吾朕。”

一年之后,九龙十虎尽皆下狱论死,兴化大治,称其为“打虎太守”。

冯驯任兴化太守七年,坊间民谣皆唱“冯太守,来何迟。书吏瘠,百姓肥。”

去年,经吏部考核,列为一等,调任长沙知府,不想一到长沙,就被这旱灾烧得七窍生烟。

他纵能打虎,敢打虎,又能奈这天地之威何?

“我之来意昭然若揭,子潜兄何必还与我打这机锋?”

冯驯快言快语,单刀直入,“冯某此来,便是想请子潜兄修书一封,替长沙百姓,在你那位同年面前代为说项,可好?”

“冯太守,老夫已经藏诸名山了,野人野语,又有何益呢?”

冯驯的话让子潜兄脸色一僵,语气转而有些生硬,坐而论道的气氛陡然间冷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