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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祝是被刘诫亲自带来监狱的,转交给牢头之前,对方特意跟他交代,要好好照顾这位陈小姐。

陈祝心里不屑得很,跟牢头走进监狱,牢头可能是看她一个女孩子,言语里都是各种探问。

问她犯了什么错啊,问为什么刘科长亲自送她过来。

牢头只负责监狱内事务,并不知道她的档案,也没资格去审查法庭任何文档。

但在监狱内,牢头却是实职。

一个科长面前的牢头,是下级的下级,法庭内最低等的杂役。

可对监狱的这些人来说,一个牢头手底下尚且有许多队员,牢头在这里被称为“队长”,对监牢内的犯人来说,每个看守员都是权威,更遑论看守员的头头,牢头呢!

而陈祝是被牢头亲自领进来的,这队长将人带入场时还言笑晏晏,甚至看着陈祝的脸色。

他的问话不叫盘问,而是带有攀附性质的打探。

这一幕深深刻在隔壁女孩的心中。

陈祝从梦里醒过来,听了一会,隔壁再没有发出动静。

也许是累了吧。

陈祝本想隔空说两句,想了想又觉得荒谬。

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,她怎么会梦到她?

难道她跟这帝星相克?才来了一晚就有水土不服现象?

陈祝想不通,也不想再想。

她在床上翻来覆去,对未来的不确定,让她无法继续入睡。

顾岷征只需要一个谎言,就可以改写她的命运。

若是没有龚家救命恩人这个身份,她怎么可能被如此以礼相待?

她早就是命运洪流下的齑粉,被碾压后甚至毫无生存痕迹。

一条命是可以悄无声息离去的。

因为审判者永远高尚。

上午9点,牢头过来问她要不要去放风。

“我还可以选?”陈祝惊道。

“别人不可以,但你陈小姐嘛,你可是刘科长亲自交代过的。”牢头满脸笑意,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罪犯,而是顾客。

一切为了顾客,以对方为神灵,视其是上帝。

陈祝摇头说不想。

她不想欠下太多人情。

她怕还不清,更怕这是道深渊。

如果她真的救了龚医生倒还好。

可她偏偏命不好。

也确实救过人,但她的家也被盗了。

有多庆幸,当时自己家徒四壁,只剩了些吃喝。

原来对穷人来说,有时候连绝望都是一件幸事。

陈祝不出去,牢头果然不再强求,但是没过一会,又送过来一些水果和酸奶。

“陈小姐,这都是早上农场送过来的,新鲜的很!”

到中午放饭时间,牢头又过来问是想在屋里吃,还是出去食堂。如果想在房间里吃,他就叫人送过来。

“我出去外面吃吧。”

陈祝立刻站起,一边走一边问:“刘科长,是很重要的人吗?”

牢头一愣,心道刘科长什么身份你不知道?

这位可从来没有特意吩咐过监狱的人什么啊!

看来这陈小姐,不是刘科长多亲近的人,否则不可能不知道刘科长的级别。

但要说不亲近吧,刘科长这性格,也不像是会被别人要挟去做事的。

牢头短短几个呼吸,已经得出一个结论。

这陈小姐来头不小!

背后身价兴许比刘科长还要高!

“刘科长当然厉害!别说他本人在咱们法庭工作多年,他的夫人还是法庭里面管人事的!”

hR?

陈祝一下就明白了牢头的意图。

“队长在这里工作多少年了?”

两人已经来到监室外面,陈祝往隔壁看了一眼,里面已经没有人。

事实上此刻所有的牢房都空了,所有人都被安排到室外活动。

唯独她一个可自由选择。

“我啊!快三十年了!”

三十年......

“三十年前的帝星和现在有区别吗?”陈祝问完就发现不对劲,牢头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着她。

“帝星?”牢头笑着摇了摇头,“还好我老丁也算见多识广,不过还是第一次直接从人嘴里听到帝星这个称呼呢。”

陈祝:......

“你们云星的人,都把阿尔法星球叫帝星?”

“是。”

“因为这是领主世袭的星球?”

“算是吧。”

“那你可不要误会了陈小姐!”牢头坦言道,“虽然瞧着吧,领主制度和地球从前封建时期的皇权统治差不多,但咱们阿尔法星球可是文明多了,比如这里,星球法庭。”

牢头说着说着就开始炫耀自己工作场所。

这是一个对自己的工作极为认同的人。

他把它当做事业。

多幸福啊。

帝星的人还有事业和梦想可以追逐。

云星的人却只能狗苟蝇营算计每天的吃喝。

两人绕过弯道,就来到牢房的尾部,大门敞开着,外头阳光热烈照耀着,能看到鲜明的影子。

走了这一路,牢头就说了一路的工作奋斗史,直到进入食堂。

牢头仍然未察觉,可陈祝明锐地发现,有人将目光朝她投来。

不是一道。

是一道道。

什么是友好,什么是敌意。

她太分明了!

“陈......陈小姐,你想吃什么自己打。”牢头放低声音说,看向周围,警告似地环视了一圈,又对陈祝解释,“在这里我就不陪同了,我老婆给我拿了炒菜,我回办公间去吃!”

陈祝:“好。”

他没有听出她声音的勉强,只有回去吃饭的喜悦。

牢头在说刚刚那句话的时候,眼底透着雀跃而不自知的光。

这是一个拥有事业,家庭美满的男人。

陈祝深吸一口气来到排队处,在餐盘位置看了几眼,挑了放在下面的一个不锈钢餐盘。

周围的讨论又开始窸窸窣窣起来。

“这什么人啊?怎么丁老头亲自送过来?”

“不会是老头子的姘头吧?”

“呸!你见过哪个龟孙把姘头放进监狱的?”

“你这就不、不懂了!丁老头、不是一、一直在监狱工作嘛,这整天、在这、里待着,把人送进来,不就......”

结巴刚一说完,就被人兜头劈了一掌,那人兴奋笑道:“好呀你个呆头,没想到嘴巴都说不利索,这脑子还挺利索!”

其实男犯人和女犯人在不同的监区,但食堂只有一个,且中间也有一排分明的界墙,两旁有守卫全副武装值守,机械武士随时待命。

即便如此,声音依然如春雨一般密密麻麻地砸落空气,女人们听了,对陈祝更是厌恶。

“这人是丁老头的姘头?太恶心了吧!怎么看上丁老头的?”

“人家能忍!你不想想你怎么没这福气?”

“福气?给你你要不要啊?”

“别——我又没有犯大错,就是那可恶的刘诫,要不是他那么严酷,我两三年就能出去了!”

“哎别说了别说了!你是不让人吃饭吧?真是扫胃口!”

这监牢大多数人,都经历过刘诫亲厚十足的审问。

当然,亲厚十足,是从刘科长刘不二自己的角度看待的,对于这帮犯人,则是地狱业火红莲那般的炙烤。

刘不二可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。不像丁老头,看着凶狠,但只要不犯规,他就会对你不闻不问。

也正是因为丁老头的性格不如刘不二泼辣狠厉,所以有人就将矛头瞄准了新来的——

陈祝正是那个新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