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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幕,让人就搞不懂了。

叶十三就像没事人一样,边回着徐老六的话,边提着一把茶壶,给叶家叔侄每人倒了一碗茶水。

“二叔,腊八哥,先喝口茶暖暖身子,徐佥事会给你们做主的。”

早已吓得面如死灰的叔侄二人,更加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晕头转向。

呆呆地望着叶十三,瑟瑟发抖的叔侄二人,居然忘了喝眼前热气腾腾的茶水。

“看来,我这二叔和堂哥,是被何老爷吓坏了。”

叶十三笑着,把目光投向徐老六脸上。

精于世故的徐老六,一看眼前的架势,再加上叶十三方才的话,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。

迟疑片刻,何正一脸讪笑,拱手道:“草民何正,见过佥事大人。”

“哦!”

徐老六缓缓转过身来,上下一打量何正,淡淡说道:“原来是何员外,你不在芦河湾村享清福,跑我这破庙来,不会是上香来的吧?”

这话,让何正没法接了。

上香?

这破庙是不假,近年来军部征收任务加重,垦田区的日子那是最不好过的。

但这上香?

难道是这徐佥事,嫌他这几年没有上供?

严格说,原住民的村子,并不属于垦区管辖,再是一个佥事,作为自然村少有的富户,也巴结不到屯田村这边。

“佥事大人说笑了!”

脸上霎时一阵尴尬的何正,立刻又堆起笑意,拱手道:“草民无意间,发现有烽燧兵偷了佥事大人的马,这不,给扭送到您这里了,这等品行恶劣之人,得好好处罚才是。”

“偷马?”

“什么马?”

徐老六眉头一皱,接连一问就是两句。

“那不是?”

何正哈着腰,罗萝卜般粗细的一根手指,指向叶十三骑的那匹战马。

望着院子里的那匹马,徐老六面上闪过一丝愠怒,皱着眉头看向一脸谄媚的何正,道:“就连本佥事所骑的马,都是叶什长所赠,你一个庶民,居然管起我屯田村的军中之事,你的手,未免伸得太长了些?”

此言一出,何正顿时呆愣当场。

边城是苦了些,但丝毫没有影响他富甲一方。

芦河湾村的村民,几乎都是他何正的佃户,拥有无数良田的何正,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。

但在徐老六面前,他还得有所收敛,比较人家是兵,他何正是民。

“叶什长,您传我过来,这是要……”

徐老六微微躬身,恭敬有加地征求叶十三的意见。

叶十三指着叶家叔侄,道:“我二叔和堂兄,在芦河湾凿冰捕鱼,只为了自己不被饿死,却被这个何员外带人殴打,还要罚银十两,若是交不出罚银,就拿本什长的妹妹顶债。”

“此事,非烽火台的军务,本什长无权干涉,还望徐佥事主持公道。”

叶十三又补充了一句,其实也是向徐老六传递了个信息。

既然叶十三已经定了调子,徐老六哪敢怠慢,只好顺着这个调子唱下去。

“好啊!”

徐老六转过身来,紧盯着何正那张油汪汪的胖脸,冷冷说道:“身为庶民,居然私设公堂,对流放奴籍私刑上身,你眼里还有军部吗?还有朝廷王法吗?”

“佥事大人,这……”

这时候,察觉到情形不妙的何正,额头霎时就渗出了冷汗,脸色惨白的颤声说道:“误会,完全是个误会,草民我这就不打搅了……”

说着,何正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,拔腿就往院子外走去。

“慢着!”

看到何正要溜,徐老六胸膛一挺,厉声喝道:“屯田村的签房,好歹也是个军务之地,岂是你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的地方?”

“来人!”

紧接着,面色顿变的徐老六,大手一扬道:“将目无王法的刁民何正,给本佥事拿下。”

话音一落,早有按捺不住的两名田兵扑了上去,一左一右拧住何正的两条胳膊,另有一名田兵绕到后面,照准何正的腿弯狠狠就是一脚。

“跪下。”

一声厉呵之下,何正就像一只装满了粮食的口袋,“扑通”

一声就被踹得跪了下来。

见势不妙的护院们趁机想溜。

迟了,随徐老六一起来的田兵们,早已横刀在手,一字排开把手住了院门。

“佥事大人,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啊!”

抖着一身肥肉的何正,杀猪一样地嚎叫了起来。

眼前的这一幕戏曲性的反转,惊得叶家叔侄差点把手中的茶碗打翻在地。

叶腊八偷瞄了外面一眼,悄声说道:“二叔,咱家闰儿,这是混出名堂了?”

叶举更是一脸惊慌,忙道:“你没听见,他们喊闰儿什长哩!”

“这下好了,何员外的堂弟才是个伍长,咱闰儿已经是什长了,还大他堂弟一头。”

叶腊八这才松了一口气,把手中茶碗里洒得剩下的热茶,一口气就喝了个精光。

叶举也是喝光了茶碗里的热茶,低声说道:“这下,何员外可是一脚踢在石头上了,好歹他惹了他惹不起的人。”

“没错!”

叶腊八点点头,欣喜道:“那他把咱捞的鱼,还有咱的渔具,都得归还给咱,银子也就不用罚了。”

二人也想得太幼稚了。

眼下的何正,岂是能轻易脱得了身的?

落在这些食不果腹的田兵手里,不脱他三层皮下来,那也太小看这些兵痞油子了。

这时候,叶十三大刺刺地坐在一张田兵抬过来的椅子上,饶有介事地看向一脸惶恐的何正。

一张书案,已经摆在签房门口正中,徐老六黑着一张脸端坐在后面。

叶十三缓缓看向书案后端坐的徐老六,淡淡道:“请问佥事大人,非籍人员殴打军属,这该当何罪?”

军属?

这话没错,叶十三虽然是最低等的奴籍,但他眼下是戍边部队,北防军前哨烽火台的烽燧兵,当属军职人员了。

流放苦役的奴籍人员叶举,叶腊八二人,当然算得上是军属了。

这个概念,叶十三偷换得天衣无缝。

徐老六心头一凛,他知道,叶十三这是不肯轻易放过何正了。

心领神会之下,徐老六把头转向叶十三,道:“回叶什长话,无故殴打军属者,杖二十,罚银五两。”

“如此说来,殴打一人杖二十,罚银五两,那么我叶家二人被殴打,这如何算?”

叶十三居然这样算账,把难题又摆了一道。

“这……”

徐老六一窒,讪笑道:“杖刑不可叠加,但这罚银嘛!就按双份。”

“这个我不懂,那就仰仗佥事大人主持公道了。”

叶十三笑了,笑得有些诡异,继续又道:“还有,敲诈勒索现役军人,这又该当何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