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断的那一刻,青莲的手指不可察觉地颤了颤。
右路香烟直上为生门,左路香断为死路……这本该是再明确不过的卦象。
可她眼角余光扫过岩城那张冷汗涔涔的脸,心中那根刺扎得更深了。
她再度环顾一周,猎隼般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阴风阵阵,鬼火飘摇的左侧通道。
香断之兆固然凶险,但岩城那细微的肢体语言和此刻几人面临的困境,让她嗅到了一丝阴谋。
她必须揪出真相……哪怕前路是龙潭虎穴,今天也必须闯一下。
“走左边!”
青莲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乌兰,你走中间照应玄真师伯和腾云长老,封老,烦请您殿后,警惕后方……”
她的眼神锐利地扫过岩城:“岩寨主,跟紧我,此地凶险,莫要……走丢了。”
岩城脸上血色尽褪,嘴唇哆嗦着,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,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通道深处那几点跳跃的绿光瞟去。
踏入阴路,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浓烈的腐朽腥气扑面而来,远比在岔路口感受的更加强烈。
脚下的地面并非坚硬的岩石,而是松软潮湿、带着一种黏腻的质感。
火把的光芒在浓重的黑暗中显得极其微弱,勉强照亮前方数步之遥。
青莲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,右手的雷木剑微微低垂,木质的剑尖在真气的包裹下,竟凝聚着一点寒芒。
走着走着,一种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……
“怎么了,青莲……”乌兰扶着玄真倚靠在岩壁上,岩城也将滕云放在地上,“为什么停下来不走了?”
“我总觉得这里很熟悉……”青莲微微颔首,眉头皱了起来,“这地方的气味,有些古怪……”
闻言,乌兰努力探出鼻尖嗅了嗅,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陈年土腥气、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有一丝极其稀薄,几乎被掩盖住的甜腻味道。
“确实有些……尤其是气味儿,很复杂,多种味道的杂糅……对,就是这个感觉……”乌兰皱了皱眉头,傩面下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怀疑和凝重,
“但我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闻到过这样的气味了……”
听着乌兰的话,青莲猛地停下脚步,蹲下身子,用手指捻起一小撮地上的湿泥。
泥土带着地底常年的冰冷感和黏腻感,凑近鼻尖细细嗅到……那股熟悉的,混合了艾草灰焚烧后的草木灰烬味,雄黄酒的刺鼻以及……祠堂西墙破洞处残留下的那种甜腻腥臭味。
“祠堂!是祠堂!”
青莲霍然抬头,眼中爆发出惊骇的光芒,“我想起来了,这泥土的气息……和祠堂西墙根、还有那破洞边缘的气息一模一样。”
众人闻言大为惊讶,怎么也想不到,这条阴森的通道,其土壤环境,竟然与寨中祠堂地下的土壤如出一辙。
这,绝对不是巧合!
这条通道,很可能就是直接连通祠堂地下那未知空间的“脐带”。
或者……可能通向祠堂下方的其他地方也未可知。
眼前的发现让几人顿时头皮发麻,同样也再一次印证了之前的判断……巴代雾寨地下网络错综复杂,从溶洞中的金蚕蛊母到现在矿洞中与祠堂材质一致的神秘通道,无一不在向几人说明,巴代雾寨的祠堂,就是这所有线索中最为核心的一环。
但是,以目前的情形来看,想要正面搜索祠堂明显是不合时宜的,更何况,几人还深陷矿洞中,而这条道路最终的去向犹未可知。
想到这里,青莲不觉得加快了脚步,低声喝道:“快……大家跟紧一些,我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……”
通道蜿蜒曲折,坡度似乎又开始缓缓向下了。
青莲皱了皱眉:“乌兰,你发现没有,这貌似是个弧形通道,从一开始我们在不断地向上走着,而现在,我们开始向下了。”
乌兰的手拂过两侧的岩壁,发现越来越潮湿,火把照过去,看到壁上凸出的岩块上凝结着水珠,滴落在地面的粘泥上,发出一声“啪嗒”,在这空旷死寂的巷道中单调且瘆人。
远方不远处的几点鬼火始终飘荡,仿佛是黄泉路上引路的鬼灯。
就在众人神经紧绷、全神贯注地跟着鬼火前进时……
“哇——!!!”
一声极其突兀,凄厉尖锐的婴儿啼哭声,猛地从通道前方的黑暗中炸响。
这哭声来得毫无征兆,如同利刃一般划破死寂。
声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、怨毒和一种非人的穿透力,瞬间刺入所有人的耳膜,直抵灵魂深处,让每一个人都心头一震。
“啊!”
乌兰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哭声惊得低呼一声,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刀。
封九歌和玄真也瞬间色变,全身肌肉绷紧。
青莲更是心头狂震!
婴儿的啼哭?
在这深入地底,连接着寨中邪祟老巢所在的通道里?
难道是……那些被掳走的孕妇腹中的胎儿?
还是……前面有什么更为可怕的东西?
这啼哭声犹如一个信号,通道内的阴风骤然加剧,风中夹杂的腐朽血腥味瞬间浓烈了数倍。
前方的幽蓝色鬼火猛地剧烈跳动起来,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。
“小心!”
青莲厉声示警,同时猛地转身,将火把光芒扫向身后众人,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袭击。
然而。
就在火把的光芒扫过身后队伍的瞬间。
“岩……岩城他……不见了……”乌兰惊骇欲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,如同惊雷般在通道中炸开。
什么?!
青莲心头猛地一沉,如同寒冬腊月被冰水浇透一般。
她立即将火把的光芒聚焦在队伍中段偏后方的位置……那里,本该是岩城背着滕云长老的位置,此刻却只剩滕云孤零零地躺在土地之上。
周围只有冰冷潮湿的岩壁和地上黏腻的泥土。
封九歌和玄真立刻回头,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与骇然。
“不可能!”
封九歌低吼一声,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带着回音,“他一直走在我和乌兰的中间,那声婴儿啼哭前,他还在我前面,啼哭声响起,我才从最后面赶了上来,前后不超过一分钟……”
一旁的玄真更是身躯一晃,险些瘫倒在地,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后,喘着粗气说道:“青莲,这里只有这么一条道路,九歌一直殿后,一路上岩城也没有其他的反应,单单到了这里……”
青莲托着下颌眉头紧锁。
刚才……
就在那声恐怖的婴儿啼哭响起的瞬间之前。
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啼哭声和前方鬼火的异动吸引,仅仅是一瞬间的分神。
仅仅是一瞬间!
就这一瞬间!
电光火石、众人心神被啼哭所慑的刹那!
岩城,这个他们一直紧紧盯着的、嫌疑最大的寨主,竟然如同鬼魅般,在他们眼皮子底下,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
没有脚步声……没有挣扎声……甚至连滕云跌落在地上也没有声音……而且还没有任何预警……
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,一缕烟消散在风中。
“这个老小子……”青莲冷哼一声,目光如电,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“一路上他不出手原来就是等这一下。”
乌兰在此刻听到她这样说,也有些缓过神来,忙说道:“对啊……我怎么没有想到呢……一个南疆最厉害的蛊师,不可能平白无故丧失出手能力,只有两种解释,一是他的一身蛊术被废除或者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导致丧失能力;那么第二便是……”
“他在修炼其他蛊术,而且到了紧要关头,他不能出手,一出手便会让所有人得知真相。”封九歌接过话茬,冷冰冰地说道,“而且,我可以大胆的猜测,他现在所修炼的……一定和南疆禁术有关!”
“那他是怎么在我们这么多人眼皮底下逃走的呢?”
“分头找……快!”青莲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冰冷,“他绝不会凭空消失,要么是利用了某种机关暗道瞬间遁走,要么……就是被这通道里隐藏的、更恐怖的东西拖走了……”
听着青莲的话,几人心知肚明……无论是哪种,都意味着巨大的危险和变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