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说三殿下府中,李显正于内室之中,精心打点着南下江南所需的一应物件。但见那黄花梨木桌上,已然罗列了诸多行装。叠放得整整齐齐的,是数件素色锦袍,皆选用上乘的苏绣绸缎,针脚细密,触感柔滑,以备途中更换;一旁的漆盒里,放置着几方精美的徽墨,墨香淡雅,另有数支湖笔,笔锋尖齐圆健,乃是他闲暇时挥毫泼墨所用;还有那一本本古籍书卷,用锦带仔细捆扎,皆是他平日里爱不释手的典藏,欲在漫漫旅途中聊以慰藉。
此外,行囊中还备有各种精巧的物件,诸如便于记录的宣纸、绘制地图的笔墨、防身用的匕首等,无一不彰显着此次出行的周全准备。
此次江南之行,路途迢递,山高水远,一去少说也得数月方能归来。李显心中,最是放心不下那怀有身孕的王妃李冰姝。想他二人,此前多有龃龉,好不容易夫妻关系渐趋缓和,伉俪情深,如今却又要面临这生离之苦,心中着实满是不舍之意。
李冰姝静立于旁,双眸含泪,宛如春日里带雨的梨花,楚楚动人。她樱唇轻启,语带关切,不住地叮嘱道:“殿下此去江南,山长水阔,务必记得时常修书与我,以报平安。那欧阳剑武艺高强,且心思深沉如渊,殿下千万要谨慎行事,切记智取为上,万不可莽撞涉险,将自己置于危境之中。若途中遇有棘手难解之事,不妨前往太子殿下处寻求助力,想来太子殿下素有智谋,或能为殿下排忧解难。”她言辞恳切,絮絮叨叨,唯恐有所疏漏,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嘱托。
李显听闻,轻轻握住李冰姝那柔若无骨的手,目光深情而专注,说道:“夫人所言,我皆铭记于心。夫人在家中,定要悉心照料自己与腹中孩儿,安心静候我归来便是。”
正说间,忽有小太监一路小跑而来,气喘吁吁禀道:“殿下,宫里来人啦!”
李显与李冰姝闻此,赶忙整了衣衫,神色庄重,匆匆向前厅赶去。
但见厅中,王公公身着一身华丽的宫服,神色肃穆。见二人前来,王公公微微仰头,清了清嗓子,而后高声宣读圣旨:“三殿下接旨!二圣念及殿下一人远赴江南,诸事繁杂,特恩赐三位妃子随行,以照料殿下起居。”
李显微微一怔,心中暗忖此事颇为意外,但旋即便赶忙跪地谢恩,恭敬说道:“多谢公公。”
李冰姝站在一旁,心中仿若打翻了五味瓶,酸甜苦辣咸,诸般滋味涌上心头,难过之情溢于言表。她实是未曾料到,自己不过是身怀有孕,宫中便仓促安排三名女子陪伴三殿下南下。抬眼望去,眼前这三位女子,皆是妆容艳丽,体态妩媚,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,如鲠在喉。
随后,李显亲自送王公公离去。待王公公身影消失在府门之外,这三名女子便被留了下来,略显尴尬地站在客厅之中。她们彼此对视,神色间既有初来乍到的拘谨,又带着一丝对未来未知的忐忑。
李冰姝虽心痛如绞,但她身为王妃,自幼受礼教熏陶,深知需心胸开阔,顾全大局。当下强忍着眼中的泪水,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对那三名女子说道:“往后,便有劳诸位妹妹代替我悉心照料殿下了。”
“是。”三名女子齐声应道,声音清脆却透着几分小心翼翼。
李冰姝言罢,在丫鬟玉喜的搀扶下,转身缓缓朝着内室走去。刚一踏入房门,那压抑已久的悲伤瞬间如决堤之水,倾泻而出,她再也忍不住,泣不成声。玉喜见此情景,心疼不已,赶忙劝道:“王妃,您还怀有身孕呢,可要以肚子里的世子为重啊!”
李冰姝泪流满面,哭着说道:“我与殿下好不容易夫妻同心,如今却无端生出这般变故,叫我如何能不难过?”
玉喜听闻,感同身受,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,陪着李冰姝一同落泪,轻声唤道:“小姐,你别哭了,殿下有三妻四妾本就正常,你在伤心也改变不了啊!”二人相拥而泣,悲伤的情绪如浓重的阴霾,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。
此时,那三名女子仍被晾在客厅之中,面面相觑,不知所措。李显送完王公公归来,步入客厅,看到她们呆立的模样,心中也不禁烦闷起来。他眉头微蹙,瞥了她们一眼,心中暗自叹息,便带着几分恼怒,转身离开了客厅。
夜幕悄然降临,如水的月光轻柔地洒落在三殿下府的花园之中。亭台楼阁在月色的笼罩下,宛如披上了一层银纱,如梦如幻,透着一种朦胧而静谧的美。园中花草的影子,在地上交错斑驳,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。微风轻轻拂过,枝叶沙沙作响,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叹息,又似在为这府中的变故暗自伤怀。
黎光脚步轻盈,紧紧跟在李显身后,轻声问道:“殿下,难道真要带着她们一同前往江南吗?”
李显脚步未停,神色凝重,边走边无奈地说道:“圣上旨意已下,犹如金科玉律,又有谁敢违抗?”
二人说着话,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李冰姝的房门前。李显轻轻推开门,屋内的烛火摇曳,映照出李冰姝那梨花带雨的面容,脸上泪痕未干。
李显见此情景,心中虽有些心疼,但想到王妃的身份与职责,还是不禁板起脸,神色严肃地说道:“你身为王妃,理应宽宏大量,胸怀宽广,不可因一时的嫉妒之心,而做出有损王室体面的事。这几位姑娘既已奉圣上旨意来到府中,便应妥善安置。你却将她们独自留在厅中,自己回房暗自哭泣,成何体统?”
李冰姝心中委屈万分,忙解释道:“殿下,我……我只是忽然间身子有些不适,所以才……”
李显根本不听她的解释,语气愈发严厉,直接斥责道:“你既身为王妃,便要事事以王府大局为重,全心全意为府里着想。如此刁难那几位女子,万一她们心生不满,到武后那里添油加醋地诉说一番,我们又该如何应对?”
李冰姝心中虽有千般委屈,万般无奈,但她深知李显所言句句在理,不敢有丝毫大意。当下赶忙起身,拭去脸上的泪水,说道:“殿下教训得是,是臣妾思虑不周。臣妾这就去安排。”说罢,便匆匆转身,迈着略显慌乱的步伐出去了。
李显望着李冰姝离去的背影,心中不禁有些懊悔自己方才的语气过重。但事已至此,木已成舟,也只能期望李冰姝能尽快平复心情,妥善处理府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。
李冰姝来到偏厅,见到那三名女子仍在原地,神色略显慌张。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,说道:“几位妹妹莫要拘谨,玉喜带他们去休息吧!”
三名女子赶忙应道:“多谢王妃。”便跟随玉喜而去。
于偏厅之中,李冰姝心中仿若打翻了五味瓶,酸甜苦辣咸诸般滋味交织翻涌。她极力克制,面上依旧维持着王妃那端庄雍容的仪态,神色平静如水,可心底却似有万千愁绪缠绕。
她知道李显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妻子,可她没想到自己仅仅嫁过来不到半年,王府又添了三位妃子。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?一想到这里她的心瞬间如遭利刃猛刺,一阵剧痛袭来。那痛楚,恰似细密的针芒,深深地扎入心底,每一下都疼得钻心。此时此刻,她满心苦涩,不禁暗自思忖,早知如今要承受这般蚀骨之痛,倒不如当初嫁给寻常匹夫,即便生活平淡如水,却也能在相濡以沫中,简简单单地度过一生,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满心凄楚的境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