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,闻贺从祠堂回来了。
按理说,河底的东西被封印了,他应该是一脸轻松,这会子他反倒一脸凝重。
白老爷子率先开口:“是出了什么事吗?”
“的确出了大事,”闻贺毫不遮掩,“右侍委蛇的一缕神识逃脱了,而且……是很多年前的事了。”
他说完抬头看了眼阿瑶:“开封出事时,我联系了其他守鼎人,只有一个地方没联系到。刚得到探听回来的消息,临水那边出了大乱子——守鼎的赵家,几十年前就被灭门了。”
闻贺顿了顿,声音低沉:“更糟糕的是,那边封印破了很多年了,我也是刚刚问灵才得知的。”
“什么?!”付琼惊得碰翻了桌上的汤碗,“临水也有封印?而且封印早就破了,守鼎人也被灭门了?所以你们这么多年……竟毫不知情?”
闻贺沉重地点点头。
“我们守鼎人共分为九支,各自守护一鼎。早年的时候联系频繁,后来……尤其建国后,为坚守职责,各支几乎与世隔绝,联系也就渐渐断了。”
他喃喃自语,带着诸多困惑:“按理说,九鼎的位置只有守鼎人知晓,怎么会……”
付琼追问:“这么说,六门根本不知道鼎在何处?”
“确实不知。”闻贺解释,“当年委蛇以自身血肉铸鼎,九鼎位置是夏启帝亲自选定用于封印邪物。六门虽是委蛇之骨所化,但却确实不知道九鼎的下落。”
闻贺此言一出,阿瑶心头猛地一跳。
六门就在临水的槐水镇,难道付生迁居去那里,根本就是别有所图?
他是如何得知九鼎封印之地的?
最蹊跷的是,在她接连毁去两处观音泥后,他突然狗急跳墙……莫非是怕了?怕所有的观音泥都被她毁掉?
思来想去,阿瑶只觉得一股寒意爬上脊骨。
临夏的观音泥被毁,开封的封印被加固,这两件事付生必然已经知道了,他苦心经营多年,眼看就要成了“永久人傀”,但现在却产生了危机。
他最怕什么?最怕的就是守鼎人与六门联手,彻底断绝他的后路。
他盘踞在槐水,恐怕就是近水楼台。
赵家被灭门,封印被无声无息地破坏,一缕恶首神识逃脱……这一切都指向付生。他甚至还可能被那缕神识利用,或者……他本身就已经被那东西控制了。
“付生他怕了!”阿瑶脱口而出。
众人纷纷看向她。
“他怕我们和守鼎人开始联合;”阿瑶的声音冰冷笃定,“怕我们毁掉剩下的观音泥,断绝他的希望。所以才会突然翻脸,不惜暴露也要……让我们回去。”
闻贺终于听明白了,原来一切的症结在六门,这个所谓的六门掌事,原来才是最大的叛徒。
他问:“那你们准备怎么办?”
阿瑶冷笑:“事到如今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
事态紧急,众人也顾不上吃饭了。
阿瑶给先是给齐福去了个电话,据林涧说,他离开盐城后,就回了六门,这会应该早就到家了。
但奇怪的是,他的电话是通着的,却没人接。
意识到情况可能更严重,黄巽立刻拨了父亲黄峻的电话,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,电话通着,但无人接听。
显然,他们都出事了。
“闻侄儿,抱歉了。”白老爷子面带歉意,“出了这么多事,都是我们六门的责任,眼下事态紧急,我们得赶回去,有件事要麻烦您了。”
“您只管说。”
白老爷子指着林涧:“这小子就麻烦你照顾一下,六门那边有什么情况,我们会及时通消息,到时还望你鼎力相助一下,我老人家感激不尽。”
闻贺连忙上前虚扶了一把老爷子:“哪里的话,守护封印也是我闻家该做的。”
闻贺一路将人送上车。
阿瑶坐上车,回头去看河头村,竟然瞬息之间在视野里消失了。
也好,这样子的话,付生不会找到他们。
林涧和闻家也算是他们最后的后手了,绝对的安全很重要。
车子出了河堤边,一路上了高速。
到达槐水的时候,已经将近傍晚了。
淮水镇很小,几辆车子一进主干道,就被一众摆摊的商贩堵住了去路。
——“临水,临水,拼车五十块一位。”
——“桂花米酒,不香不要钱,您尝尝……”
——“核桃,核桃,自己家种山核桃。”
付琼的神色有些不耐烦,张宴见状,按下车窗,将半个头伸出窗外:“老乡们,把路让让,我这有点急事啊。”
阿瑶坐在车上,听着这些叫卖声,有些恍如隔世。
直到周围围着的人散了不少,几辆车子艰难地驶过嘈杂的集市,终于越过街道,往河对岸绕去。
太安静了。
与镇子上的喧嚣对比,六门熟悉的小巷此刻静得诡异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路上,各家紧闭的门户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,连一丝炊烟、一声犬吠都听不到,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被无限放大,在死寂中回荡,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。
车子一直开到付家大门前才停下。
那扇朱漆大门敞开着,里面透出过分明亮的灯光。
白老爷子没有丝毫犹豫,推开车门,径直向内宅走去,阿瑶、付琼、黄巽、张宴他们紧随其后。
穿过前院,来过厅前。
只见白穆面无表情地杵在门口,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,看到阿瑶一行人,他机械地侧身让开,只吐出一个冷硬的字:“请。”
阿瑶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,脚步未停,径直往里走。
就在她跟白穆擦肩而过的瞬间,一个极低的声音,仿佛只是气流的摩擦钻进她耳中:“这回…真的不是我。”
阿瑶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,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,但面上依旧冷若冰霜,径直踏入了灯火通明的过厅。
过厅里温暖如春,甚至有些燥热。
明亮的灯光下,一张红木圆桌摆着,上面竟精心摆放着四碟精致甜点、四碟可口咸点,八样点心簇拥着一套热气腾腾的青瓷茶具。
付生正端坐在主位上,脸上挂着过分温和的笑容,他慢条斯理地斟着茶,仿佛是在招待亲切的晚辈。
“回来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