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海岛狂风暴雨、濒临崩断的情感张力形成残酷对比的,是千里之外周氏集团总部大楼里,一场不动声色却更加凶险的战争风暴。
顶楼总裁办公室,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。
周景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窗外是依旧灯火辉煌却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的城市。他背对着巨大的红木办公桌,只留给室内几个人一个冰冷而紧绷的背影。昂贵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穿在他身上,像一件冰冷的铠甲。
办公桌上,摊开着两份文件。一份是刚刚由吴若若紧急送来的、还带着实验室冰冷气息的《晶源半导体工厂污染源成分分析报告》。另一份,则是一份陈旧的、纸张泛黄、印着周氏集团三十年前徽记的保密档案——《“启明星”孤儿院超常儿童潜能开发项目(绝密)》。
吴若若站在桌前,脸色苍白如纸,但眼神却异常冷静锐利。她紧抿着唇,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基因序列对比图谱推到周景明身后。
“周总,”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,却异常清晰,“晶源工厂生产线上的污染源,是一种人工培育的、具有极高热敏性和生物活性的‘噬菌体芯片’。它们在室温下呈惰性休眠状态,一旦环境温度达到45摄氏度以上——也就是我们芯片封装流程中一个常规高温环节——就会激活,释放出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有机酸气溶胶,破坏晶圆结构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指向图谱:“关键在这里。我们对这种噬菌体芯片的核心基因片段进行了溯源分析……结果发现,它的基因编辑标记,与这份三十年前周氏秘密资助的‘启明星计划’档案中,对‘超常儿童’(特别是那些展现出特殊信息处理天赋的孩子)进行基因干预使用的生物标记……高度同源!相似度超过99.8%!”
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窗外城市隐约的喧嚣和室内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。
周景明的背影纹丝不动,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。
吴若若的目光转向一旁脸色煞白、紧握着拳头、身体微微发抖的王哲远,眼中闪过一丝不忍,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、近乎残酷的探究:“更巧合的是,王哲远……当初在‘启明星计划’的孤儿院基因档案里,正是被标记为‘信息处理方向超常潜力’的观察对象。他的血液样本里……同样检测到了这个独特的生物标记序列。”
轰!
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!
王哲远猛地抬起头,那张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或技术宅专注的脸上,此刻充满了震惊、茫然、难以置信和被背叛的狂怒!他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,死死地瞪着吴若若,又猛地转向依旧背对着他们的周景明。
“不!不可能!”王哲远的声音嘶哑地吼出来,带着一种受伤野兽般的绝望,“那破孤儿院早塌了!什么狗屁计划!老子不知道!什么基因标记……放屁!”他猛地冲到办公桌前,双手狠狠拍在桌面上,震得那份泛黄的档案都跳了起来,他双眼赤红地盯着吴若若:“吴若若!你他妈什么意思?你拿这破报告是想说老子是内鬼?说老子血液里流着‘背叛的代码’?!”
“背叛的代码”几个字,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控诉。
吴若若被他狂暴的气势逼得后退了半步,脸色更白,但眼神却毫不退缩,反而带着一种悲哀:“我只是陈述数据!报告在这里!基因序列对比图在这里!哲远,我也不愿意相信,但这标记……”
“我不信!”王哲远猛地打断她,他像一头困兽,猛地转身,疯狂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搜寻,似乎想砸碎什么来宣泄那几乎将他撕裂的愤怒和委屈。最终,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一个用来展示新型芯片模型的小型实验台上!
“去他妈的数据!去他妈的基因!”他嘶吼着,像一颗失控的炮弹冲了过去,双手抓住那坚固的合金实验台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地将它掀翻在地!
轰隆——!
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炸响!精密的芯片模型、连接的线路、显示器……稀里哗啦碎了一地,零件四处飞溅!巨大的声响仿佛是他内心所有愤怒、委屈、被质疑、被贴上“背叛”标签的痛苦嘶鸣!
“我比你们更恨这破基因!!”王哲远站在一片狼藉中,胸口剧烈起伏,喘着粗气,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吴若若和周景明的背影,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扭曲,“老子只想写代码!只想跟着满姐跑腿!谁他妈稀罕当什么天才!谁他妈稀罕这操蛋的标记!!”
就在这时,一直如同雕塑般背对着他们的周景明,缓缓转过身。
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甚至没有看王哲远一眼。他的目光,冰冷地落在了那份被王哲远拍在桌上、此刻显得有些歪斜的泛黄档案上。
他走上前,伸出骨节分明、带着掌控一切力量的手,拿起了那份档案。然后,在吴若若惊愕、王哲远狂怒的目光注视下,他双手捏住档案封面的两端,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。
嗤啦——!
刺耳的撕裂声响起!
那份记载着周氏家族三十年前肮脏秘密、记载着对无辜孤儿进行非人道基因干预的绝密档案,在周景明手中,如同废纸般,被冷酷地、缓慢地、彻底地撕成了两半!
再撕!四半!八半!
他面无表情,动作精准而冷酷,仿佛在撕碎的只是一张无用的草稿纸。泛黄的纸片如同枯叶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他昂贵的定制皮鞋周围。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周景明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而冰冷,没有看任何人,只是盯着那些飘落的碎片,仿佛要将每一片都彻底粉碎,“是他的错。”
“他”,指的自然是那份档案右下角,签署着的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名字——他的养父,周氏集团上一代的掌舵人。
办公室内只剩下纸片飘落的声音和王哲远粗重的喘息。掀翻实验台的狂怒,被周景明这冷酷到极点、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撕碎动作,硬生生按了下去。王哲远赤红的眼睛里,愤怒依旧在燃烧,但更深处,却涌上了一丝茫然和难以言喻的悲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