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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三角的雨季,总是来得猝不及防,去得也悄无声息。此刻,连绵的雨丝早已停歇,但残留的湿气如同浓重的墨汁,将这片原始密林浸泡在一种粘稠而压抑的气氛中。光线被层层叠叠的巨大树冠和缠绕其间的藤蔓吞噬,仅有的几缕透过缝隙洒下,也如同被稀释的牛奶,昏暗而模糊。脚下是腐烂的落叶和湿滑的苔藓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、腐殖质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混合气味,时而还会传来几声怪异鸟鸣,更添了几分荒僻与不祥。

吴山达就身处这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迷宫之中。他像一只被猎犬追赶的惊慌野兔,在林木间跌跌撞撞、毫无章法地奔逃。汗水与雨水混杂,浸透了他那件廉价而肮脏的迷彩服,紧贴在瘦削而颤抖的身体上。肺部像着了火一样灼烧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,双腿如同灌了铅,沉重而麻木。但他不敢停,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脚步声,以及那声蕴含着无尽怒火与恨意的嘶吼,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早已崩溃的神经。

“站住!吴山达!你逃不掉的!”

林野的声音在空旷的林间回荡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。他紧追不舍,胸膛里仿佛燃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,那火焰由最深沉的悲痛和最炽烈的复仇欲凝聚而成。左肩的伤口在剧烈的奔跑中再次崩裂,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,染红了一片片掠过的树叶。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伤口,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,但他仿佛感觉不到,或者说,比起身体上的痛楚,灵魂深处那被反复撕开的旧伤疤,更加让他痛不欲生。他只是跑,只是追,眼中只有一个目标——将那个毁了他整个世界的人,彻底碾碎。

吴山达惊恐地猛地回头,仅仅这一瞬间的停顿,就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几米。他看到的,是林野那张被汗水、血污和极致愤怒扭曲的脸,尤其是那双眼睛,瞳孔深处仿佛有地狱的烈焰在疯狂燃烧,直直地锁定了他,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目光点燃、焚毁。恐惧像冰冷的毒蛇,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,几乎令他窒息。

“啊——!”他发出一声凄厉的、近乎非人的尖叫,身体却更加疯狂地向后跑去。恐惧之下,他连方向都失去了判断,只是朝着那些看起来稍微稀疏一点的树丛冲去。慌乱中,他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拔出手枪,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,朝着身后胡乱地扣动扳机。

“砰!砰!砰!”

子弹尖啸着射出,打在身后的树干上,激起一片片木屑和尘土。然而,这些毫无准头的射击,除了暴露自己的位置,毫无意义。

林野仿佛未卜先知,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密林中穿梭。粗壮的树干和纠缠的藤蔓成了他天然的屏障,他灵活地左躲右闪,每一次子弹呼啸而过,都只差毫厘。他的速度非但没有因为追击而减慢,反而因为目标的近在咫尺而更加迅捷。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、属于吴山达的汗水和恐惧混合的气味,那气味让他牙关紧咬,双拳不自觉地握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
距离,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。从最初的几十米,到二十米,再到十米……林野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,但眼神却更加锐利,如同锁定猎物的顶级杀手。

终于,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,几棵巨大的古树散落其中,中间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。这里没有了密集的障碍物,也成了林野发动致命一击的最佳场所。

林野眼中精光一闪,身体内积蓄的力量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,猛地爆发!他不再隐藏,而是勐地一个加速,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,从林缘冲出,目标直指空地中央那个狼狈不堪、几乎要瘫倒的背影!

“呜——!”

他手中的砍刀划破空气,发出一声凄厉而尖锐的破空声,刀锋带着死亡的寒意,狠狠地劈向吴山达的后心!

这一刀,凝聚了林野三年来的所有痛苦、所有仇恨、所有的不甘与愤怒!刀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,仿佛要割裂这昏暗的天空!

“噗!”

吴山达似乎听到了背后掠来的恶风,那风声仿佛死神镰刀挥舞的声音。他本能地发出一声怪叫,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爆发出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,狼狈地向前猛地扑倒!

“铛!”

砍刀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飞过,削掉了他一撮头发,留下一道清晰的、冒着火星的痕迹。刀锋深深地砍进了他身前的一棵小树,树干剧烈地晃动,木屑纷飞。

吴山达连滚带爬地转过身,脸上混合着极度的恐惧、难以置信的侥幸以及更深沉的疯狂。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头皮上传来的灼痛,双手死死地握住那把几乎要脱手的枪,再次对准了林野,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:“去死吧!杂种!老子今天要让你死无全尸!”

林野眼中寒光一闪,没有丝毫犹豫。他看准了吴山达因为紧张而微微抬高的持枪手臂,在对方扣动扳机的瞬间,身体如同灵活的豹子般猛地向侧方翻滚!

“砰!”

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肋部飞过,带起一串细小的血珠,在空气中划出短短的红线,溅落在身后的草叶上。剧烈的痛楚瞬间传来,但林野顾不得理会,翻滚的动作一气呵成,稳稳地站起身,同时右腿如同积蓄了千钧之力的钢鞭,勐地扫出!

这一腿,是他将全身力量灌注于腿尖的绝杀!目标,正是吴山达持枪的手腕!

“咔嚓!”

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传来,吴山达的手腕应声而断!剧痛让他眼前一黑,手中的枪脱手飞出,在草地上划出一道弧线,最终滚落在几米外。

“啊——!我的手!我的手啊——!”吴山达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,那声音里充满了肉体上的剧痛和精神上的崩溃。他捂着断掉的手腕,身体蜷缩在地上,滚来滚去,脸上扭曲得不成样子。

林野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。如同附骨之疽,瞬间欺身而上!他的膝盖猛地抬起,如同重锤般狠狠顶在吴山达蜷缩腹部的软肋之间!

“呕——!”

吴山达眼珠暴突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怪响,胃里的酸水混合着暗红色的血液狂喷而出,溅了林野一脸。他的身体如同煮熟的虾米般剧烈弓起,痛苦地扭曲着,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。

林野一把揪住吴山达那几缕稀疏的头发,用力将他狠狠掼在地上!坚硬的地面撞击让吴山达再次喷出一口血沫。林野随即骑在他的身上,膝盖死死地压住他的后背,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这张因为痛苦和恐惧而狰狞变形的面孔。这张脸,三年前在边境线上,他曾在模糊的回忆碎片中捕捉到过一丝相似的轮廓。

“看着我!”林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魔低语,冰冷刺骨,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,“看着我!吴山达!你给我好好看着!”

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嵌入吴山达的头发里,感受着对方身体剧烈的颤抖。“你还记得吗?三年前,在边境线外,那对开着老旧房车的夫妇!”

吴山达被林野眼中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滔天恨意和杀气压得喘不过气,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,让他浑身筛糠般地颤抖着。他想起了那对夫妇,那个慈祥的父亲,那个温柔的母亲,他们脸上对未知旅途的期待和微笑……然而,他不敢承认,他只能拼命摇头,声音带着哭腔:“不……不关我的事……那……那不是我想的……是……是上面……上面的命令……”

“上面?”林野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,那笑容比冰霜更冷,比刀锋更利。他猛地松开吴山达的头发,双手探入怀中,勐地抽出那半截早已断裂、边缘参差不齐的冰冷的道尺残骸!

尺子是父亲生前常用的工具,也是他最后时刻用来刻下坐标、传递信息的唯一物件。此刻,它残破不堪,尺身上,父亲用指甲刻下的、混合着鲜血写就的坐标,在昏暗的光线下,仿佛被某种力量点燃,散发着灼热的、令人心悸的光芒!

林野将那冰冷的尺锋,毫不留情地抵在了吴山达的喉咙上。尺子边缘锋利,轻轻一划,就能割断他的气管。

死亡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吴山达的皮肤,让他瞬间崩溃了所有伪装和抵抗的意志。

“是……是‘老板’!是‘老板’的命令!”吴山达语无伦次,涕泪横流,脸上混合着恐惧、绝望和一丝可笑的委屈,“他说……他说那对夫妇手里有……有重要的东西……必须拿回来……如果他们不肯交出来,就……就灭口……我……我只是一个小角色……我只是听命行事……求求你……饶了我……饶了我……我上有老下有小……”

“重要的东西?”林野的心头猛地一沉,仿佛被一块巨石砸中。难道父母遇害,并非仅仅因为他们误入了什么危险区域,或者被误认为是他人?而是因为他们无意中,卷入了一个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、更加黑暗的阴谋?他们手里到底有什么?是父亲多年来的研究成果?是某种不为人知的证据?还是别的什么?

“老板是谁?!”林野厉声喝问,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,砸在吴山达的耳膜上。同时,他手中的道尺残骸又向下压了一分,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吴山达脖颈细嫩的皮肤,温热的鲜血立刻渗了出来,染红了冰冷的尺身。

“我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吴山达惊恐地剧烈摇头,脖颈上的伤口被拉扯,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,“他……他从来都是通过加密的卫星电话联系我……声音也经过处理……我只知道他的代号……代号……代号‘山鹰’……”

“山鹰……”林野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。这个名字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,激起了层层涟漪。线索,似乎指向了一个更加隐秘、更加危险的角落。

看着吴山达这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,林野突然觉得无比的厌恶和憎恨。这张脸,曾经可能是某个家庭的顶梁柱,某个孩子的慈父,某个女人的丈夫,但此刻,它只是罪恶的载体,是毁灭他整个世界的帮凶。

父母惨死的画面,如同最残酷的幻灯片,再次无比清晰地、甚至比记忆中更加血腥和真实的浮现在林野眼前——父亲的后脑,被钝器狠狠砸碎,脑浆和血液混合在一起,染红了他慈爱的面容;母亲的手掌,被锋利的刀具齐根斩断,鲜血喷涌;他们被残忍地扼颈窒息,脖颈上留下深深的指痕;最后,他们被抛尸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,如同两条破烂的麻袋……

滔天的恨意,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吞噬了林野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和怜悯。他看着吴山达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,仿佛看到了三年前自己父母眼中最后的惊恐和绝望。

“饶了你?”林野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恶魔的低语,眼中最后一丝属于“人”的光芒彻底泯灭,只剩下纯粹的、冰冷的杀意,“谁来饶过我爸妈?!谁来给我爸妈偿命?!”

话音未落,没有任何犹豫,没有任何迟疑!

“噗嗤——!”

林野手中的道尺残骸,带着积攒了三年、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焚毁的、足以撕裂一切的仇恨,如同烧红的烙铁,带着刺耳的摩擦声,狠狠地、精准地捅进了吴山达的胸膛!

没有瞄准心脏下方,而是直直地、毫无偏差地刺穿了那颗正在疯狂跳动的心脏!

吴山达的身体猛地一僵,仿佛被施了定身术。他瞪大了眼睛,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、绝望,以及一丝在死亡降临前瞬间闪过的、对生命的留恋。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胸前的伤口涌出,喷溅在林野的手上,喷溅在那冰冷的道尺残骸上,也喷溅在他身下那片湿漉漉的草地上,瞬间染红了一大片。

一股温热的、带着浓郁铁锈味的液体溅在了林野的脸上,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,视线变得有些模糊。但他没有后退,反而死死地握着道尺,感受着仇人生命在指间流逝的微弱颤动,感受着那滚烫的、属于敌人的鲜血浸透他的手掌,顺着指缝滴落,染红了他脚下的土地。

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的畅快和快意,只有一种巨大的、冰冷到骨髓的空虚感,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。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更深沉的、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疲惫。三年了,他一直在寻找,一直在追查,一直在燃烧生命去复仇。现在,仇人死了,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松,反而觉得更加迷茫,更加疲惫。这条路,似乎才刚刚开始。

林野缓缓地拔出道尺,冰冷的金属与温热的血肉分离,发出一声轻微的、令人心头发麻的“啵”声。吴山达的尸体软软地倒下,没有任何声息。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,空洞地望着密林上方灰暗、阴沉的天空,仿佛在质问着这个世界的不公,又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悔恨与恐惧。

林野踉跄着站起身,看着手中那柄沾满仇人鲜血的道尺残骸。尺身上,父亲刻下的、指向他们最后旅程的坐标,在血污的浸染下,显得更加刺目,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场悲剧。他抬起头,望向金三角那片更加深邃、更加黑暗、更加危险的丛林深处。吴山达死了,这个直接执行者消失了,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“山鹰”,那个下达命令的“老板”,还在。父母遇害的真相,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、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秘密。
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了密集的枪声,噼里啪啦,如同爆豆般响个不停。紧接着,是嘈杂的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,正朝着这边快速逼近。

“疯狗”那个混蛋,带着人找过来了!

林野心中一凛,迅速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。现在不是沉浸在复仇的余波中,或者思考下一步的时候。当务之急是处理现场,获取有用的信息,然后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
他迅速地在吴山达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上搜索。在对方的外套内袋里,他摸到了一部造型老旧但显然经过特殊加固的卫星电话,按键和屏幕都有厚厚的保护层。又在对方腰间的皮带上找到了一个巴掌大小、设计简洁的加密U盘。林野猜测,这里面很可能记录着吴山达与“老板”的部分交易记录,或者是关于那对夫妇、关于那个“重要东西”的更多线索。

他将U盘和卫星电话小心地收进自己的背包深处,确保不会被发现。然后,他仔细地抹去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,用树枝和落叶掩盖了吴山达的尸体,又用刀在周围的几棵树上刻下了一些无意义的划痕,试图扰乱追踪者的视线。

做完这一切,林野最后看了一眼吴山达那双空洞地望着天空的眼睛,心中没有怜悯,只有冰冷的确认。然后,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激荡,转身,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,没有发出任何声响,迅速消失在更加茂密、更加幽深的丛林之中。

复仇的第一步,以血腥的方式完成了。但这条路,通往的不仅是“山鹰”,不仅是父母的真相,或许还有更广阔、更危险的未知领域。林野知道,这条路,还远未结束。他的脚步,只是变得更加坚定,也更加沉重。金三角的丛林,依旧危机四伏,而他,才刚刚踏上这复仇与探寻真相的荆棘之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