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不容易平复下来。
他转过来,嘴角噙着笑道:“原来你这么有自知之明,知道自己有姿色。”
槛儿好像明白他在笑什么了。
脸儿瞬间涨红。
可她又不愿露怯,便撅了撅嘴道:“奴婢本就有姿色,好多人夸奴婢好看呢,您是自己俊,才没发现。”
怎会没发现。
骆峋收了收笑,示意她别趴在床沿上。
槛儿乖乖站起身。
“及冠之前孤不考虑娶妻,后院也不会有其他女主子,”骆峋看着她,道。
却也仅此而已。
再多的话他就没说了。
槛儿懵懵懂懂,稀里糊涂地点点头。
踌躇道:“那、那奴婢等几年再担心会不会被当成狐狸精的问题?”
骆峋忍笑。
“随你。”
槛儿搓搓袖子,笑得很是难为情,“那……殿下南巡能带上奴婢吗?”
骆峋故作沉吟。
槛儿扭了扭,托着软软的声音:“殿下……”
这般姿态,那两个庆昭帝的“宋槛儿”可没对他们做过,可见他们不行。
姑娘都不会哄。
十六岁的太子爷在心里得意地哼了哼,面上勉为其难道:“行吧,你……”
话音未落,又被槛儿扑了个满怀。
“殿下殿下!奴婢肯定是修了十八辈儿的福才能遇上您这么好的主子!”
骆峋好悬稳住身形才没让两人一起往榻上倒,若不然也太不成体统了。
她小,不懂男女之别,他如何能装不懂。
“越发不像样!”
骆峋将人从怀里撕开,佯怒低斥道,“再敢如此不庄重,看孤不罚你。”
太子好说话和笑的时候槛儿敢顺杆往前爬,但太子冷脸槛儿还是很怕的。
忙下了榻站得规规矩矩。
“外出要带的东西你自己看着收拾,孤的无需你操心,退下罢。”
骆峋刻意冷声说完,摆手示意她退下。
槛儿便恭敬地行礼告退。
等人走了,骆峋才又低笑了一声。
本就要带她同去。
她即便不问他也会告诉她,只她既问出了口,他便自然要她说真心话。
比起她中规中矩地做他的大宫女,他更喜她自然熟稔,毫无芥蒂地亲近他。
诚然,他并非轻浮孟浪借机占小姑娘便宜之人,所以等再过两年……
.
天子南巡其目的在于宣示国本巩固政权,太子代帝巡狩自然也意义非凡。
仪仗的规范、出发当日的相关仪式,沿途的护卫、队伍一路的吃穿住行等等。
光是这些事前的准备事宜便耗费了整整一个月,这还算动作极快的。
到了钦天监看的吉日八月二十一这日。
太子不到寅时先去太庙祭祖,再朝觐元隆帝,宫中仪仗队则在文华殿前集结。
等太子拜别了元隆帝,接受完朝臣们拜辞,再登上十六人抬的步撵。
仪仗队沿东路向北行进,进入东华门。
槛儿与海顺一早便候在东华门东侧的城楼宫室里,等着给太子换衮冕。
太子一来,两人便麻利地忙活上了。
这次出行除了海顺。
日常贴身伺候太子的太监来了十个,非贴身伺候但作为随行宫人的宫女也有十个,剩下宫人的便是后勤。
后勤人员已经提前在午门外,更为盛大的仪仗队里的行李车队伍里候着。
等太子更好衣。
一行人由侍卫开道,浩浩荡荡地出发,经午门东侧门到了午门广场。
那里,停放着太子乘坐的金辂。
最前列数十名负责肃静辟易的侍卫,高举“肃静”、“回避”等头牌。
随后是旌旗阵列。
一面面绣着金龙日月、风雨雷电图腾的旗帜在耀眼的晨阳下猎猎飘扬。
再之后是兵器仪仗。
一个个身穿甲胄的侍卫手持象征权力和惩戒的金瓜、钺斧、朝天镫、刀、枪、剑、戟,一派恭肃严整之态。
其后的神乐观乐舞生、教坊司乐工、旗手卫军士则手持编钟、编磬、琴、瑟、笙、萧、建鼓、钲铙等乐器。
再之后则是詹事府与翰林院的官员举着代表太子身份的节、麾,以及元隆帝任命太子代巡的印绶诏书。
而仪仗的正中间便是一辆由八匹通体漆黑,鞍辔装饰得极为华丽的马拉着的,形似一座小型宫殿的金辂。
这便是太子的车驾。
车盖及车体以金红两色为主,车身上绘有蟠龙、麒麟等皇家专属纹饰。
金辂正殿设御座,其上铺着象征帝王的明黄绣龙坐褥、靠背,极尽富丽威严。
金辂中只能随两名贴身宫人,海顺一个毋庸置疑,另一个就是槛儿了。
剩下的有专门的随行宫人马车,待太子上了金辂,他们便有秩序地去了后面。
槛儿跟在海顺身后上了金辂,再和海顺分别跪坐在御座的左右两侧。
随着一声号角声响,仪仗队正式启程。
从午门一路向南穿过端门、承天门、大靖门,浩浩荡荡进入正阳门大街。
太子要代帝南巡的告示早半个月就张贴了,京城的百姓几乎都知道这事。
所以一大早,正阳门大街围满了前来想要一睹太子储容的百姓们。
只不过这种场合,百姓肯定不能像看戏那样,吵吵闹闹地围着太子指指点点。
所以当仪仗队进了正阳门大街时,街道早已经由五城兵马司净街了。
百姓们跪伏在街道两旁。
直到太子仪仗走远,众人才站起身对着仪仗队的方向好一阵感慨唏嘘。
“我看到了!我看到了!我刚刚看到太子了!你们看到没?看到没?!”
“看啥啊!吓得腿肚子都在抖!”
“我我我!我嘞个娘诶,咱太子那叫一个俊!不夸张地说就跟那天上的神仙一个样!我就没见过这么俊的人!”
“谁说不是?我刚刚一抬头,好家伙!俊得我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!”
“龙生龙凤生凤!早几年陛下跟娘娘出来,我瞧着就够威风够俊的了,没想到生了个更俊的太子!”
“俗话说相由心生,咱太子不但俊,关键眉眼间那股气势、气质!一看将来就是明君!会是个好皇帝!”
“太子就是很贤德啊,就早年那个啥啥新政不就是因为太子才给实施的?我们当初不还得了好处?”
“哈哈哈你们都不如我!太子刚刚不仅朝我这边看了,还对我笑了呢!”
“啥?你就吹吧,太子能对你笑?”
“呸!太子明明看的是我!”
“放屁!根本不是你们,是我!”
“也不是你,是我!”
“就是说太子南巡回来是不是就到说亲的年纪了?这么俊的人儿,得配个啥样的太子妃才看得过眼啊?”
“肤浅!庸俗!娶妻当娶贤,太子娶妻更要娶贤,光长得好看有个什么用!”
“你懂个屁,不找个好看的太子妃难不成找个丑的,然后生个丑儿子出来,若干年后咱大靖出个丑皇帝?”
“……”
这厢。
仪仗队伍过了正阳门大街之后经永定门出了城,直往通州码头行去。
穿着衮冕端坐了三个时辰的太子爷,终于能去金辂后面的燕息区更衣了。
“殿下辛苦了。”
一进燕息区,海顺忙替太子摘了旒冕。
骆峋闭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,低头见槛儿在替他解腰间的各种配饰。
他低声问:“跪疼了?”
槛儿把取下来的配饰放到一旁架子上的托盘里,手上解腰带的动作没停。
仰头小声说:“不疼,奴婢早先做了垫子垫在膝盖上,您不是知道吗?”
骆峋想起来了,看向海顺。
“奴才也不疼,”海顺笑眯眯地说。
骆峋:“茶。”
海顺:“……”
海顺抹着不存在的泪到旁边端茶去了。
槛儿忍俊不禁,放好了腰带转身踮起脚去解太子衣襟内侧上方的系带。
“奴婢给海公公也做啦,海公公也不疼。”
“孤来,”骆峋拨开她吃力的小手,随口说话间系带便被他扯开了。
槛儿伺候他脱了外袍,骆峋接过海顺递来的温茶一口气喝了大半盏。
换了身衣冠与鞋,又用了两块糕点,骆峋靠坐在北侧的榻上总算舒畅了。
槛儿和海顺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也吃了茶跟糕点,同太子一道歇了两刻钟。
之后海顺下车去查看后面的宫人队伍,金辂里便只剩了槛儿和太子。
骆峋注意到她眼下两抹淡淡的青色,拍了拍身侧的位置,“坐上来。”
槛儿今早丑时过半就起了。
过了最初兴奋的一阵,刚刚出城的后半段路她一直是硬撑着困意的。
此时听太子这么一说,她也没矫情客气,笑着谢了恩便坐到了软榻上。
骆峋淡淡瞥她一眼。
“靠着睡会儿,稍后孤叫你。”
槛儿:“您呢?”
骆峋从旁边小书架上取了本书。
“孤看书,无需伺候。”
好嘛。
槛儿到底年纪小,太早起了身子有些吃不消,眼见着没忍住打了个哈欠。
“那您有事一定要叫奴婢啊。”
“嗯。”
约莫半刻钟后。
骆峋感觉肩膀一沉,侧首看去。
小丫头已然睡沉。
又过了一刻钟。
海顺回来了。
本想说还有两个时辰才到通州码头,却是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榻上的情形逗笑了。
都还是孩子呢……
海顺走过去,将快要掉地的毯子往上拢了拢,盖在一大一小身上。
骆峋迷迷糊糊见是他,搂着槛儿的手松了松,槛儿靠在他肩头咂了咂嘴。
骆峋拍拍她的肩,带着点哄的意味,而后偏头挨着她的脑袋也再度睡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