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雨水脸上满是愁容和一股子憋屈。
“卫国哥,我也是这么想的。我哥非让我投他,我劝他别争了,他那脾气哪是当大爷的料啊,结果……结果让他好一顿骂,说我不向着他,往后就甭认他这个哥。”
方卫国心里跟明镜儿似的,脸上却不动声色。“你哥那脾气,院里谁不知道?一句话不对付,就梗着脖子跟你犟,活像个炮仗,一点就着。让他管事儿?嘿,院里这点鸡毛蒜皮,还不够他一天三顿发火的。”
何雨水接过搪瓷缸子,抿了一口,眼圈有点红了。
“可不是嘛!他以为当大爷是多风光的事儿,哪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活儿。到时候,谁家占了公共地方,谁家孩子打架了,都得他去断。他那脑子,除了会抡马勺,还会干嘛呀?”
方卫国点了点头,语气里带着几分长辈的沉稳:“你能看明白这点,就比你哥强。雨水啊,听哥一句劝,这管事大爷,是个没油水可捞的苦差事。你哥要是真当上了,凭他那爱显摆的性子,不定被谁当枪使,捅出大篓子来。到时候,吃亏的还是你们兄妹俩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何雨水那双征询的眼睛,缓缓说道:“所以啊,明儿个投票,你甭投我,我可不掺和这事儿。你那票金贵着呢,得用在刀刃上。”
“那……那我投谁啊?”何雨水彻底没了主意。
“投给刘海中。”方卫国说得斩钉截铁,不带一丝犹豫。
“二大爷?”何雨水有些意外。
“嗯。”方卫国解释道,“老易下去了,按院里的老规矩,论资排辈,也该他这个二大爷往上挪一挪。再说了,刘海中这人虽然官瘾大,爱拿架子,可他好歹在轧钢厂是个七级锻工,说话有分量,镇得住场面。这叫顺理成章。”
方卫国的话,句句在理,像是一把梳子,瞬间就把何雨水心里那团乱麻给梳顺了。她茅塞顿开,用力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了,卫国哥!我听您的,我投刘海中!”
“这就对了。”方卫国站起身,“行了,夜深了,赶紧回吧。这节骨眼上,人心浮动,别在外头待久了,省得又招惹什么闲话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,门外又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,像是有人用指甲在轻轻地刮门。方卫国猛地睁开眼,目光锐利如鹰。
他没出声,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,贴着门板,耳朵凑了上去。
“卫国……开门,是我。”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女声,带着一丝颤抖和急切,钻进他的耳朵。
是秦淮茹。
方卫国眉头一皱,拉开了门栓。一道纤细的人影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,像只受惊的猫一样闪了进来。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和女人身上特有的温热气息,瞬间扑面而来。
方卫国反手关上门,压低了声音,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责备:“秦姐,你这是干嘛?这三更半夜的,贾东旭还在医院躺着呢,这叫人看见了,你还要不要名声了?”
秦淮茹的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,她一把抓住方卫国的手,手心冰凉,微微发抖。“家里都安顿好了,婆婆和孩子们都睡熟了。卫国,我……我心里不踏实,睡不着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他靠了过来。
方卫国心中冷笑,这女人,真是天生的戏子。嘴上却叹了口气,顺势将她搂进怀里,手掌在她微微颤抖的背上轻轻拍着。这具身子,丰腴而柔软,隔着薄薄的衣衫,散发着致命的诱惑。
黑暗成了最好的庇护,言语变得多余。
屋子里的空气渐渐升温,粗布床单被揉成一团,交织成一室旖旎。
许久,风平浪静。秦淮茹像只温顺的猫,蜷在方卫国身边,脸上带着满足。
方卫国点上一支烟,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暗,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。
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,开口道:“你啊,真是个尤物。也难怪贾东旭在厂里,没少败坏你的名声。”
秦淮茹的身子一僵,刚刚还温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,充满了怨毒:“别提那个废物!他在医院里,嘴还不干不净的,跟工友胡咧咧,把我说的……说得那么难听,我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!”
方卫国掐灭了烟头,忽然转过头,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地盯着她,冷不丁地问了一句:“说真的,秦姐,你跟老易,到底有没有事儿?”
这一问,如同一盆冰水,兜头浇在了秦淮茹身上。
她猛地坐起身,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卫国,声音都变了调:“卫国!你怎么能这么想我?连你也不信我?”
秦淮茹眼泪“唰”地就下来了,大颗大颗地砸在被子上。
“那老东西就是看我日子难,想拿捏我!我秦淮茹再难,也不会做那种事!天地良心啊!我要是真跟他有点什么,就让我天打雷劈!”
她哭得撕心裂肺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,“这院里院外都传得那么难听,我除了你,我还能指望谁啊?你要是也这么看我,我还不如死了算了!”
看着她这副样子,方卫国知道,火候到了。
他伸手将她重新拉回怀里,用手背擦去她的眼泪,语气放得极其温柔:“瞧把你吓得,我跟你开玩笑呢。我要是信了外边的浑话,今晚能让你进这个门?”
秦淮茹的哭声渐渐止住,抽抽搭搭地靠在他胸口,像个找到了港湾的溺水者,将他抱得更紧了。方卫国这一推一拉,彻底击溃了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,让她意识到,眼前这个男人,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。
“老易赔你的那五百块钱呢?”方卫国状似无意地问道。
“我婆婆……我婆婆拿走了三百,说是给东旭存着看病,给我留了二百,当作家用。”秦淮茹老老实实地回答。
“嗯。”方卫国应了一声,又道,“你名声的事儿,也别太往心里去。嘴长在别人身上,你管不了。不过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“明儿个选举大会上,人多嘴杂,我找机会替你辩解几句,省得那些长舌妇没完没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