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天佑隐在茂密的枝叶中,屏气敛息,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山寨内的一举一动。下方传来的谈话声断断续续,却如重锤般敲击着他的心。原来,这座山寨竟是朝廷中一位贪官的秘密据点,他们与山贼勾结,企图拦截押送的税费,从中谋取暴利。
陈天佑将身子蜷缩在粗壮的树杈间,指尖紧紧扣住树皮。不远处的聚义厅里,两个敞着衣襟的山贼正蹲在石阶上喝酒,浑浊的酒液顺着嘴角淌进油腻的胡须里。
“二哥,你说这次的买卖能成不?听说那批漕银可是有十万两呢!” 瘦高个山贼咂着嘴问道,手里的酒葫芦晃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被称作二哥的络腮胡狠狠灌了口酒,酒液顺着脖颈流进胸膛的刀疤里:“怕个球!李大人那边都打点好了,沿途的关卡会故意拖延时辰。咱们只要在黑风口堵住镖队,保管手到擒来。”
“可那押镖的不是一般人吧?听说领头的姓赵,是个硬茬。” 瘦高个搓着手上的老茧,眼神里透着不安。
络腮胡 “嗤” 地笑出声,一脚踹在对方屁股上:“再硬的茬能扛住咱们百来号兄弟?况且李大人还派了张教头过来坐镇,那可是正经的武举人出身。” 他压低声音凑近对方,“再说了,咱们在镖队里还有眼线,到时候里应外合,保管万无一失。”
陈天佑的心猛地一沉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认出那络腮胡口中的张教头,正是三个月前从京城失踪的禁军教头张猛,据说此人一手铁砂掌练得炉火纯青。
就在这时,聚义厅的木门 “吱呀” 一声被推开,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。他手里把玩着玉佩,脸上带着倨傲的笑容:“王寨主,都安排妥当了?李大人可是等着好消息呢。”
被称作王寨主的络腮胡立刻起身哈腰:“刘师爷放心,兄弟们都卯足了劲。只是那黑风口的陷阱还得再加固加固,免得让镖队看出破绽。”
刘师爷捻着山羊胡点头:“此事马虎不得。记住,要做得像劫道的样子,别留下任何把柄。事成之后,李大人许诺的官职少不了你的。”
“那是自然,那是自然。” 王寨主笑得眼角堆起褶子,目送刘师爷进了后堂。
陈天佑深吸一口气,正准备悄悄撤离,身后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。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,如蓄势待发的猎豹般缓缓转身。月光透过叶隙洒下,照亮了巡逻喽啰惊愕的脸。
“什么人?” 喽啰的喊声刚出口,陈天佑已如离弦之箭般扑下。寒光闪过的瞬间,他捂住对方嘴巴的左手感受到喉咙震颤的最后声响。看着倒在地上的喽啰,他迅速将尸体拖到灌木丛后,刚抹去飞镖上的血迹,山寨里已响起急促的铜锣声。
“有奸细!东南角发现动静!” 凄厉的呼喊撕破夜空,火把如流动的星河般朝这边涌来。陈天佑脚尖点地,施展 “踏雪无痕” 的轻功,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树影间。
“往那边跑了!” 身后传来山贼的叫嚷,箭矢呼啸着擦过耳畔。他借着月光瞥见前方的断崖,心中暗叫不好,猛地转身拐进密林。
“快追!别让他跑了!” 领头的山贼挥舞着大刀,粗哑的嗓音在林间回荡。陈天佑能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还有猎犬低沉的咆哮。他知道不能恋战,必须尽快甩开追兵。
穿过一片荆棘丛时,衣衫被划破的刺痛让他更加清醒。突然脚下一空,他顺势翻滚躲过迎面砍来的刀,反手将飞镖刺入对方手腕。惨叫声中,他看清这是个守在岔路口的山贼,正捂着流血的手腕在地上打滚。
“在这儿!” 山贼的呼喊引来更多追兵。陈天佑不敢停留,认准左侧的陡坡冲去。他借着树木的掩护不断变换方向,将 “随风步” 施展到极致,身形时而如落叶飘飞,时而如灵猴跳跃。
“这狗东西跑得真快!”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,“张教头说了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谁抓住他赏五十两银子!”
重赏之下必有勇夫,追兵的速度明显加快。陈天佑感到肺部火辣辣地疼,汗水模糊了视线。他摸了摸腰间仅剩的三枚飞镖,知道必须尽快摆脱他们。
月光突然被山壁挡住,陈天佑抬头发现已闯入狭窄的山谷。两侧是陡峭的石壁,中间仅容两人并行。他心中一动,脚步却未停顿,借着夜色在石壁上快速扫视。
“他进死胡同了!” 追兵的欢呼声从身后传来,“堵住谷口,看他往哪跑!”
陈天佑突然脚下发力,身形如壁虎般贴着石壁向上攀爬。手指抠住岩缝的瞬间,他听到下方传来惊呼声。一块松动的岩石被他踩落,砸在追最前面的山贼头上,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。
“在上面!放箭!” 箭矢如雨点般射来,陈天佑猛地翻身躲到一块突出的巨石后。箭簇叮叮当当扎在石壁上,溅起无数碎石。他屏住呼吸,听着下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。
“搜!仔细搜!” 王寨主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,“张教头说了,此人定是镖队的探子,肯定听到了咱们的计划!”
“寨主,这石壁这么滑,他能爬到哪去?” 有山贼疑惑地问。
“少废话!给我一寸寸地找!” 王寨主一脚踹在旁边的岩石上,“找不到人,你们都给我去喂狼!”
陈天佑蜷缩在巨石后,感受着岩壁传来的冰凉。他能清晰地听到山贼们的对话,还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。夜风从谷口吹来,带着浓重的汗味和酒气。
“二哥,你说这奸细会不会掉下去了?” 一个年轻的声音怯生生地问。
“掉下去更好,省得咱们费事。” 被称作二哥的络腮胡不耐烦地说,“不过张教头交代了,必须找到尸体。这山谷下面是乱葬岗,说不定有野狼……”
“别吓唬人了!” 另一个山贼打断他,“我看咱们还是分头找,左右各一队,谁先找到有赏!”
脚步声渐渐远去,陈天佑松了口气,却不敢有丝毫松懈。他悄悄探出头,看到火把的光芒在山谷中缓缓移动,如同鬼火般摇曳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月亮渐渐西斜。陈天佑的手脚开始发麻,但他依旧保持着警惕。突然听到左侧传来对话声,他立刻缩回脑袋。
“我说老三,你说咱们干这行当到底对不对?” 一个山贼的声音带着几分迷茫,“那可是朝廷的漕银,要是被抓住……”
“闭嘴!” 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呵斥道,“拿人钱财替人消灾,想那么多干嘛?等拿到钱,老子就去城里买个宅子,再娶个媳妇……”
“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。” 先前的声音叹了口气,“上次劫商队,我就梦见被官府抓了……”
“呸呸呸!乌鸦嘴!” 老三的声音带着怒气,“再敢说晦气话,我让寨主扒了你的皮!”
对话声渐渐远去,陈天佑的心却沉了下去。从对话中能听出,这支山贼队伍并非铁板一块,不少人是被利益驱使。但想到即将到来的漕银押运,他知道不能有丝毫侥幸。
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,山谷里的火把渐渐稀疏。陈天佑听到王寨主不耐烦的吼声:“都给我撤!回去守好岗位,别让这奸细坏了大事!”
“寨主,那奸细怎么办?” 有人问道。
“哼,谅他也跑不远。” 王寨主冷哼一声,“等明天天亮再搜,我就不信他能飞上天去!”
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谷口,陈天佑依旧不敢动弹。他知道经验丰富的猎人往往会在离开后留下暗哨,耐心等待猎物放松警惕。
果然,过了一炷香的时间,他听到右侧传来轻微的呼吸声。陈天佑缓缓抽出腰间的短刀,借着月光看到一个隐藏在岩石后的山贼,正打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。
他屏住呼吸,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石壁。在山贼惊醒的瞬间捂住对方嘴巴,短刀干脆利落地刺入心脏。看着倒在地上的暗哨,陈天佑眉头紧锁,这已经是第三个牺牲者了。
确认山谷中再无他人,陈天佑才沿着石壁小心地滑到谷底。他辨认了一下方向,朝着与山寨相反的方向快速前进。夜色中的山林危机四伏,他不时要躲避毒蛇猛兽,还要留意可能存在的陷阱。
穿过一片松树林时,他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。陈天佑精神一振,那是漕银押运队伍约定的联络信号。他加快脚步,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突然,前方出现两点绿光。陈天佑立刻停住脚步,握紧了手中的短刀。随着低沉的咆哮声,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从树后走了出来,猩红的舌头舔着獠牙,显然是被脚步声惊动了。
陈天佑缓缓后退,大脑飞速运转。他知道在山林中遇到黑熊绝不能转身逃跑,只能冷静应对。就在黑熊扑来的瞬间,他猛地侧身躲过,同时将短刀刺入对方腹部。
黑熊发出震天的咆哮,挥起巨掌拍来。陈天佑借着月光看清它的动作,一个翻滚躲过攻击,顺势拔出短刀。鲜血喷涌而出,黑熊的动作渐渐迟缓,最终轰然倒地。
陈天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,手臂被熊掌带起的劲风扫到,火辣辣地疼。他简单处理了伤口,不敢久留,继续朝着钟声传来的方向赶去。
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,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山林。陈天佑终于看到远处官道上的炊烟,他精神一振,加快了脚步。当看到熟悉的镖旗在晨风中飘扬时,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。
“是陈兄弟!” 岗哨上的镖师认出了他,兴奋地喊道。
陈天佑朝着迎上来的赵队长摆了摆手,声音因疲惫而沙哑:“快…… 快召集兄弟们,有紧急情况汇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