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口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。赵六叔停住脚。
\"鸡窝空着。\"他喉咙发紧,\"狗棚锁着。
连平时追着麻雀跑的小崽子们都没影子。\"
顾沉砚的拇指压在军刺柄上。
他扫过晒谷场——平时这时候该有妇女们纳鞋底,可竹凳歪倒着,蓝布围裙搭在石磨上,像被谁猛地扯下来的。
苏檀的翡翠镯发烫。
她摸了摸胸口,火苗印记跟着跳了跳。
空间里那盏魂灯碎片正在疯狂旋转,原本清亮的光被染成浑浊的灰,像浸了墨的棉花。
\"檀丫头。\"王阿婆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。
她银发乱蓬蓬的,眼眶乌青,\"昨晚我梦见村口的老井翻黑水,井里爬出来的不是鱼,是...是咱们村二狗子的脸。\"
李三槐攥紧猎刀:\"二狗子上个月去镇里买盐,还没回来。\"
顾沉砚扯了扯苏檀的袖子:\"先去祠堂。\"
祠堂门虚掩着。
供桌上的蜡烛还燃着,蜡油滴在\"青竹沟列祖列宗\"的牌位上,凝成扭曲的形状。
苏檀刚跨进去,翡翠镯突然剧烈震动——空间里的魂灯碎片\"啪\"地裂开道缝,漏出一缕灰雾,正是村口那股腐朽味。
\"混沌在往村里钻。\"她攥住顾沉砚的手腕,\"得赶紧净化。\"
王阿婆从怀里摸出个布包,抖开是三枚发黑的铜钱:\"净魂仪式要三味主药。
忘川井水,灵源谷灰烬,还有...\"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,\"一滴心火者的眼泪。\"
赵六叔蹲在供桌下翻出个红漆木箱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香烛和黄纸:\"三十年前我爹修祠堂时,留了祭坛木料。\"他抽出块刻着云纹的木板,\"三刻钟能搭好。\"
李三槐拍了拍背上的竹篓:\"灵源谷我熟,半小时能砍来灰烬。
忘川井水...\"他顿了顿,\"得下后山悬崖。\"
\"我跟你去。\"顾沉砚摸出腰间的军刺,\"悬崖陡,我打绳结。\"
苏檀拉住他:\"你留着守祠堂。\"她解下翡翠镯,\"用灵泉水泡过的绳子,结实。\"又塞给他把野果干,\"饿了嚼两颗,提精神。\"
顾沉砚捏了捏她的手:\"等我。\"
李三槐把竹篓往肩上一甩,两人身影刚消失在祠堂后窗,外头突然传来\"哗啦\"一声。
是晒谷场的石磨倒了。
苏檀冲出去时,正看见林月白站在石磨前。
她蓝布衫沾着泥,头发散成乱草,眼睛却亮得瘆人——不是活人该有的亮,像两盏点在坟头的鬼火。
\"苏檀。\"她笑了,嘴角咧得太开,\"你们以为能救村子?\"
王阿婆的拐杖\"当\"地砸在地上:\"她身上有混沌气!\"
林月白的手从背后伸出来。
掌心里攥着块石头,黑得发亮,表面爬满青黑符文——和周大人心口的,和老槐树叶上的,一模一样。
\"你们找药的时候...\"她歪着头,声音像生锈的齿轮,\"它已经吃了半村人。\"
苏檀的翡翠镯烫得灼手。
空间里的魂灯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,照得林月白脸上的黑气滋滋作响。
她尖叫着后退,石头\"啪\"地掉在地上,裂开条缝,漏出股黑血似的液体,滴在青石板上,瞬间腐蚀出个黑洞。
\"晚了...\"林月白的声音突然变了,像好多人在同时说话,\"晚了晚了晚了...\"
她的身体开始颤抖。
先是指尖,接着是胳膊,最后整个人像被抽了筋的傀儡,缓缓跪倒在地。
嘴角溢出黑血,滴在石头裂缝里,黑液突然窜起尺高的火苗,烧得空气发出\"滋滋\"声。
祠堂里传来赵六叔的喊:\"檀丫头!祭坛搭好了!\"
苏檀盯着林月白。
她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,黑血顺着下巴滴成串,可那双眼睛却始终盯着苏檀,里面的鬼火忽明忽暗,像在说什么。
顾沉砚的声音从后山飘来:\"檀檀!绳子系好了!\"
苏檀咬了咬牙,弯腰捡起地上的符文石。
石头入手冰凉,却在碰到翡翠镯的瞬间,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。
林月白的身体剧烈一颤,黑血喷得更凶,可她的嘴却咧开,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\"小心...\"她突然清晰地说了两个字,接着头一歪,昏了过去。
后山传来李三槐的吆喝:\"阿砚!拉绳子!\"
苏檀攥紧石头,转身往祠堂跑。
风掀起她的衣角,翡翠镯在红光里泛着幽光,和她心口的火苗印记一起,烫得她眼眶发酸——那滴心火的眼泪,好像要自己蹦出来了。
林月白倒在地上。
黑血还在流,在她身周画出个扭曲的圈。
圈里的青石板正在融化,像被扔进沸水里的糖块。
而她攥着的那截碎石头里,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,透过石缝,露出半只泛着绿光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