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圆佩嵌进老井台拱门的第三个星周,藤蔓突然结出带年轮的果实。苏圆的孙女苏脉剥开果壳,里面没有果肉,只有张透明的星图,图中68族的家园被银灰色的线串成环形,像串挂在宇宙脖子上的珠子,最中间那颗标着“1963”的珠子,正是老井台的位置。
“这是‘家脉图’。”陈圆的孙女陈脉指着星图上跳动的光点,“每个光点都是正在传递的故事。”她指尖划过连接老井台与解星人母星的线,光点立刻炸开,显映出阿兰的红绳如何顺着藤蔓飘向星尘——原来当年系在石狮子上的红绳,被抽水机的水流带到空中,缠上了颗路过的彗星,最终落在解星人迁徙的星舰上,成了他们辨认“同源者”的信物。
苏脉在慧藤档案馆开设了“家脉讲堂”。孩子们通过星图上的光点追踪故事的轨迹,发现最动人的不是宏大的重逢,而是细碎的牵挂:解星人会把红绳的纤维织进藤蔓,人类老镇的裁缝会在新衣服里缝上玻璃碴碎片,暗灵族的蓝雾里总藏着句“记得常回井台看看”。这些细节被慧之露记录在昌星树的树皮上,形成新的“脉之痕”,像人体血管的纹路。
解星人老者带着“脉之种”来访时,老井台的拱门已长出会“呼吸”的纹路。这种由68族的故事碎片混合而成的种子,埋进土里能长出“忆脉藤”,藤叶会根据触摸者的记忆显影出相关的往事。当老者将种子撒在拱门根部,藤蔓立刻沿着家脉图的轨迹生长,每片新叶展开时,都有个故事在叶面上流转:有林深在1963年日记里画的笑脸,有解星人孩童给光倦恒星唱的摇篮曲,有暗灵族用蓝雾写的“家书”。
“故事才是真正的家脉。”老者的触角轻触片显映着阿兰的叶子,“就像红绳上的纤维,看似分散,却始终连着两头。”这句话让家圆佩突然从拱门里飘出来,悬在忆脉藤上方旋转,星图上的银灰线瞬间变粗,化作奔流的光河,河水里漂浮着无数透明的记忆胶囊,每个胶囊里都装着某个文明的“根”:人类的井台、解星人的光带、暗灵族的蓝雾源头。
苏脉带着家脉图回访解星人时,他们的流动母星已在慧藤的牵引下,停在了离老井台最近的星域。解星人用星尘在母星表面拼出巨大的“脉”字,每个笔画里都嵌着从各族收集的故事胶囊。当苏脉将老井台的记忆胶囊放进“脉”字的中心点,整个母星突然亮起,与老井台的拱门形成呼应,在星宇间投射出68族的“家脉总谱”,谱上的每个音符,都是句不同语言的“我回来了”。
在新建的“同源台”上,68族的代表围着旋转的家脉图,将各自文明最珍贵的记忆胶囊放进图中央的凹槽。人类放进去的是1963年的井台青苔样本,解星人放进去的是红绳的最后一缕纤维,暗灵族放进去的是凝结着“黑洞回声”的蓝雾结晶。当最后一个胶囊归位,家脉图突然化作实体的圆台,台面浮现出所有故事交织的画面:阿兰的红绳缠着解星人的星尘珠,林深的玻璃碴嵌在暗灵族的蓝雾里,而老井台的青苔,正顺着所有家脉往每个家园蔓延。
陈脉在整理“家脉档案”时,发现了段被忽略的星震录音。这是解星人在迁徙途中记录的,里面除了星舰的轰鸣,还有个细碎的声音在反复念叨:“跟着红绳走,就能找到有井台的地方。”这段录音让家圆佩突然震颤,显映出阿兰晚年的画面:她坐在省城的窗边,手里攥着半截红绳,窗外飘过的星尘里,正有片银灰色的藤蔓在轻轻摇晃。
离开解星人母星前,苏脉将家脉图的副本埋进同源台的地基。种子立刻发芽,长出的忆脉藤比任何时候都粗壮,藤叶上的故事不再是孤立的片段,而是相互缠绕的长卷:1963年的林深在井台捡玻璃碴,同时代的解星人孩童在母星埋下星尘珠,两串动作在藤叶上重叠,像两只看不见的手在星宇间握了握。
老井台的拱门如今成了所有文明的“精神坐标”。无论哪个星域的人来访,都会在藤蔓下放下枚刻着自己故事的石头。苏脉最近一次去时,发现石堆里多了块特别的石头,上面用68族的文字刻着同一句话:“我们本就是同条藤上的叶。”阳光穿过拱门的同心结,在石头上投下圆佩的影子,影子里的银河正在缓缓流动,带着所有的故事,往更遥远的星海蔓延。
昌星树的果实此刻都长成了圆佩的形状。苏脉摘下最饱满的那颗,发现内侧的家脉图上,又多了道新的银灰线,连接着某个未知的星域——那里正有颗新的忆脉藤种子在发芽,种子里裹着的,是片从老井台飘过去的青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