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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趣网 > 科幻小说 > 幽谷怨灵 > 第1840章 花香漫过的时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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霜降那天,林小满在整理外公的工作手册时,发现最后几页被撕去了。她翻遍樟木箱的角落,终于在夹层里找到那几页纸,边缘被虫蛀得参差不齐,字迹却依旧有力:“2012年重阳,婉卿说想吃上海的桂花糖藕。记得苏兄说过,豫园附近有家老字号,糖藕要蒸到藕孔里都灌满蜜……”

窗外的银杏叶正簌簌飘落,林小满忽然想起外婆晚年总念叨桂花糖藕,外公每次都坐两小时公交去老字号排队,回来时保温桶里的糖藕还冒着热气。那时候她只当是老人念旧,此刻才懂,那保温桶里装着的,是跨越半个世纪的记挂。

她拿着残页去找母亲,母亲正对着手机里的老视频发呆。那是十年前拍的,外公坐在藤椅上给外婆剥橘子,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两人银白的发间。“你外公总说,苏先生剥橘子特别讲究,要把橘络理得干干净净。”母亲指着视频里外公的动作,“你看,他这手法,跟谁学的?”

林小满望着残页上“学剥橘子”的字样,忽然看见时光里两个男人隔空的默契。一个在记忆里留下细节,一个在岁月里默默模仿,都想把最好的温柔,捧到同一个人面前。

小雪时节,苏同事的母亲寄来个包裹,里面是本泛黄的《上海风俗志》,扉页有苏明远的签名。翻到“岁时饮食”章节,夹着张褪色的食谱,是用毛笔写的桂花糖藕做法,旁边有行小字:“婉卿爱吃带莲子的,需选七孔藕。”

食谱的边缘有圈淡淡的水渍,像有人反复摩挲过。苏同事说:“我太奶奶说,这是太爷爷临走前整理的,本想托人寄回家,没来得及……”

林小满把食谱和外公的残页放在一起,发现两处记的火候分毫不差。原来有些牵挂从未断绝,就像食谱上的字迹穿过岁月,恰好落在另一个人的笔端,连蒸藕的时间都记得分秒不差。

冬至前夜,“三代花园”的竹架上爬满了藤蔓。父亲在清理落叶时,挖出块埋在土里的小木牌,上面刻着“苏园”两个字,漆皮剥落处露出底下的“赵家花圃”——是外公的笔迹。

“这是你外公当年在老街院子里的木牌。”父亲擦去木牌上的泥,“他说苏先生的院子空了,不如把名字挪过来,让花知道自己还有个家。”

林小满望着木牌上重叠的字迹,忽然想起陈爷爷说过,1960年外公从西北回来后,就把苏先生旧居的门锁修好了,每逢栀子花开,总会去打扫庭院,就像主人从未离开。

跨年夜,老街的街坊们聚在新家的花园里守岁。陈爷爷带来他珍藏的桂花酒,说是用苏先生当年种的桂花酿的,外公在世时总爱来讨两杯。“你外公喝多了就念叨,”老人抿着酒笑,“说苏兄酿的酒里有栀子香,得配着婉卿做的藕才够味。”

母亲端来刚蒸好的糖藕,雪白的藕孔里嵌着饱满的莲子,甜香混着花香漫开来。林小满咬下一口,忽然尝到熟悉的味道——和外婆做的一模一样,和食谱上记的分毫不差。

原来味道也是会传承的。从苏先生笔下的“带莲子”,到外婆灶上的蒸汽,再到母亲手里的冰糖,一代又一代,把思念熬成了甜。

开春后,林小满在花园里立了块新木牌,正面刻着“时光花圃”,背面刻着三行小字:苏明远植栀子,赵建国培新苗,后人续芬芳。立牌那天,苏同事带着小女儿来了,小姑娘抱着株刚发芽的栀子苗,奶声奶气地说:“老师说,花会记得种它的人。”

林小满蹲下身,指着泥土里的嫩芽:“不止哦,花还会把故事讲给新的人听。”

清明扫墓时,她带了两枝刚开的花,栀子和沙枣并排放在墓碑前。风拂过墓园,花瓣轻轻颤动,像有人在低声应答。守墓人走过来说:“去年有个上海来的老先生,在这碑前放了本《牡丹亭》,说是他父亲一直想还给赵先生的。”

林小满的心猛地一跳——是苏明远的儿子。

回家的路上,她收到苏同事的消息,说他父亲看到木牌的照片哭了:“我爷爷总说,当年托赵先生照顾的不只是人,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。”

初夏的阳光落在“时光花圃”的木牌上,竹架上的藤蔓已经开花,白色的栀子和淡黄色的沙枣花挤在一起,像幅流动的画。林小满坐在花架下翻那本《上海风俗志》,忽然发现扉页夹着张极小的合影——是年轻的苏明远和赵建国,坐在军营的石阶上,手里各举着半片栀子花,笑得露出白牙。

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,是苏先生的笔迹:“建国吾弟,花期共守。”

她忽然明白,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,从不是需要隐藏的遗憾,而是该被温柔晾晒的约定。就像花园里的花香漫过竹架,漫过木牌,漫过岁月里的每一个春天,告诉后来的人:有些爱从未走远,只是换了种方式,在时光里生生不息。

晚风穿过花圃,带来混合着栀子与沙枣的香气。林小满轻轻合上书本,仿佛听见两个年轻的声音在风里相和,一个温润如江南春水,一个厚重似西北黄土,却说着同样的话:

“花在,我们就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