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闯与赵阔二人,脸色“唰”的一下,变得惨白如纸。
他们哪里想到,这把火,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!
二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。
事已至此,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!
“回陛下!陈……陈将军,勇冠三落!”
“末将……末将曾与陈将军共饮!他酒量豪迈,为人仗义!”
两个人,你一言我一语,拼命地为那个虚构的“英雄”,添砖加瓦。
只是,他们一个说陈啸善使长枪,一个说陈啸惯用环首刀。
一个说陈啸沉默寡言,一个说陈啸性如烈火。
前后矛盾,漏洞百出。
广场之上的百姓,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他们不是傻子。
那几位将军的言辞闪烁,神情慌张,前言不搭后语,明眼人一看,就知道是在胡编乱造!
“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他们说的话,怎么都不一样?”
“难道……那个陈凡说的,都是假的?”
怀疑的种子,一旦种下,便会疯狂滋生。
人群的议论声,渐渐从愤怒,变为了疑惑。
陈凡跪在台上,浑身冰冷,如坠冰窟。
完了。
他知道,一切都完了。
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,用以复仇的滔天大火,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,朝着他自己,反噬而来!
而龙椅之上的何岁,看着下方那几个丑态百出的将领,嘴角的笑意,愈发冰冷。
他缓缓抬起手,往下轻轻一压。
全场,再次安静下来。
“很好。”
何岁重新坐下,声音里,听不出喜怒。
“看来,诸位将军,对陈啸将军的‘英勇事迹’,都记忆犹新啊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终于从那几个面如死灰的将领身上移开,投向了广场中央,那十余名铁血老兵。
他的声音,在这一刻,陡然变得温和,甚至带着一丝愧疚。
“张铁山。”
他叫出了那个独臂老者的名字。
独臂老者,张铁山,身体猛地一震,那只浑浊的独眼中,瞬间涌上了激动的水光。
他往前一步,单膝跪地,用他那条仅存的手臂,重重捶打着自己的胸膛!
“末将,张铁山,在!”
声音沙哑,却如平地惊雷!
“朕,派人寻了你们许久。”
何岁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关切。
“朕听闻,尔等皆是当年狼牙谷一役的幸存者,想请尔等入宫,亲口对朕,讲述当年的惨烈。可朕的人回报说,你们……早在数日前,便已离开京城,不知所踪。”
“为何今日,又会出现在此?”
此言一出,如同一道惊雷,在所有人心中炸响!
张铁山并未立刻回答。
他猛地抬起头,那只布满血丝的独眼,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饿狼,死死地,盯住了早已魂不附体的威北将军张莽!
一股无边的悲愤与屈辱,从他那苍老的身躯中,轰然爆发!
“回陛下!”
他嘶声怒吼,声音里带着泣血的冤屈!
“我等,寸步未离京城!”
“我等,是被奸人所害!”
他猛地伸出那只仅存的手,手臂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,手指如同一柄染血的钢刀,直直地指向了张莽!
“三日前,威北将军张莽,遣人将我等十余名弟兄,‘请’入他的将军府!”
“他谎称,要为我等袍泽,申领迟到了三年的抚恤!”
“可我等一入府中,他便撕下伪装,将我等尽数软禁于地牢之中!”
“他不给我们饭吃,不给我们水喝,日夜拷问,威逼利诱,只为一件事——”
张铁山说到此处,虎目圆瞪,用尽全身的力气,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控诉!
“他要我们,当着陛下的面,当着天下人的面,做伪证!”
“他要我们,指认宁家包庇门生,冒领军功!”
“他要我们,将一个临阵脱逃,害死三千袍泽的懦夫,粉饰成‘为国捐躯’的英雄!”
“我等不从,他便以我等家小性命相胁!”
“他说,若我们不听话,便让我们,永远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!”
“陛下啊!”
张铁山声泪俱下,重重一个头,磕在冰冷的金砖之上。
“我等……我等在沙场之上,刀山火海,未曾皱过半分眉头!”
“却不想,回到这天子脚下,竟要被自己人,被我大玥的将军,如此欺辱!”
“我等……死不瞑目啊!”
轰——!
整个午门广场,彻底炸了!
那数万百姓脸上的表情,从疑惑,到震惊,再到恍然大悟,最终,尽数化作了滔天的愤怒!
他们被骗了!
他们全都被骗了!
他们被这个道貌岸然的威北将军,被这个满口谎言的“忠烈之后”,当成了傻子,当成了棋子,当成了他们攻击忠良的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