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色的龙息化作咆哮的怒龙,毁灭性的威压扑面而来。
死亡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大殿。
洪玄不退反进。
在敖绝出手的瞬间,他体内的道胎便已疯狂运转。
他没有选择防御,而是选择了硬撼。
《大日琉璃观想经》的法门在他识海中流转,道胎上的太阳烙印光芒大盛。
他的肉身,在这一刻发生了奇异的变化。
皮肤、血肉、骨骼,尽数化为一种半透明的琉璃质地,体表流淌着淡淡的金辉,仿佛一尊由纯净太阳之火浇筑而成的神像。
琉璃宝体!
正是此法的第三重境界,“不灭”。
洪玄主动迎上了那道毁灭龙息。
轰!
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。
那霸道绝伦的龙息,在触碰到洪玄琉璃宝体的刹那,竟诡异地一滞。
琉璃宝体之上,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金色纹路,仿佛一个无形的漩涡,产生了一股奇特的吸力。
那咆哮的金龙,被这股吸力牵引,竟有相当一部分能量,顺着那些纹路,被强行“吞噬”进了洪玄体内,化为最精纯的能量,反哺着他那饥渴的道胎。
“什么?”
敖绝大惊失色。
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吞噬他的本命龙息。
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。
然而,吞噬龙息的代价同样巨大。
洪玄的身躯剧烈震颤,琉璃宝体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。
他借着那股狂暴的冲击力,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,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,比上一次摔得更重,气息萎靡到了极点,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气。
但他依旧挣扎着,用最后的力气撑着地面,缓缓站稳了身形。
“第二招……晚辈接下了。”
声音微弱,却清晰地传入殿中每一个人耳中。
王座之上,老龙王敖洸浑浊的龙目中,异彩连连。
他看中的不是洪玄的狼狈,而是那门能与龙息共鸣,甚至将其吞噬的奇特功法。
这让他看到了治愈女儿寒脉的更大希望。
此人,当真是天赐的机缘!
敖绝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。
一个他眼中的蝼蚁,竟然接连抗下了他两招。
“废物!你找死!”
他怒吼一声,正欲发出更强的第三招,将洪玄彻底抹杀。
“三太子殿下,请息怒。”
龟丞相那苍老的身影,不知何时已挡在了他面前。
“驸马已然重伤,再出手,恐伤及根本,影响为公主殿下疗伤的大事。”
敖绝的动作僵住了。
他可以不在乎一个卑贱人族的死活,却不能不在乎妹妹的安危。
他愤恨地盯着洪天,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。
“废物,你给我等着!”
他撂下一句狠话,被龟丞相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,“请”出了龙君大殿。
一场风波,暂时平息。
“赐‘九转还魂丹’。”
龙君淡漠的声音响起。
一名蚌女立刻捧着一个玉盒上前,呈给洪玄。
“多谢……龙君恩典。”
洪玄接过丹药,一副感激涕零、摇摇欲坠的模样。
“璃儿,你带驸马回玄晶宫歇息吧。”
九公主敖璃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,她只是微微颔首,对着洪玄道:“跟我来。”
被彻底遗忘在殿角的陈川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
他敏锐地察觉到三太子敖绝那无法遏制的愤怒与不甘。
一个借刀杀人的毒计,在他心中悄然成型。
玄晶宫内,奢华依旧。
敖璃将洪玄带到宫门口,便停下了脚步,冷漠地留下一个玉瓶。
“这是疗伤丹药。”
说完,她转身就走,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三日后大典,你好自为之。”
态度冰冷,似乎对这桩从天而降的婚事,并无半点上心。
轰。
沉重的玄晶大门缓缓关闭。
洪玄脸上的虚弱与惶恐,在门关上的一瞬间,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冷静与漠然。
他拿起玉瓶,神念仔细探查,确认丹药无毒后,才倒出一粒服下。
丹药入口,化作磅礴的药力,飞速修复着他体内的伤势。
他盘膝而坐,心神却完全沉浸在道胎之中。
玄晶宫内,洪玄盘膝而坐,神念沉入道胎。
他体内气血翻涌,看似伤势沉重,实则在九转还魂丹的药力下,已无大碍。
道胎之上,那枚霸道的太阳烙印此刻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活跃气息。
一缕缕精纯的金色龙息,正被太阳真火缓缓包裹、炼化。
这龙息与太阳真火同属至阳,但龙息之中,多了一股源自血脉的磅礴生机。
太阳真火的道,在于焚灭,在于毁灭。
而这股龙息的融入,竟像是在一片焦土之上,催生出了一点嫩芽。
毁灭之中,诞生了生机。
洪玄心中豁然开朗。
他一直苦恼于《大日焚天经》过于霸道,只讲焚烧,不讲化生,导致道胎失衡。
而敖绝的龙息,正好补上了这最关键的一环。
那敖绝,哪里是什么三太子,分明是一份行走的、源源不绝的大补药。
一个全新的计划,在他心中悄然成型。
就在此时,殿外传来轻微的能量波动,一道苍老的身影,无声无息地穿过了玄晶宫的禁制,出现在大殿中央。
来者正是龟丞相。
他那双浑浊的老眼,静静地看着洪玄,没有半点情绪。
“驸马的根基,比老朽预想的,还要扎实。”
洪玄缓缓睁眼,从修炼中退出,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恭顺惶恐的表情。
“全凭龙君恩典,晚辈才能侥幸接下三太子殿下两招。”
龟丞相摇了摇头,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,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神情。
“负岳神通,借力打力,确是高明。”
“但若非驸马将九成力道都导入了龙宫地脉,恐怕此刻已是一具尸体了。”
洪玄心头一凛,脸上却依旧茫然。
“前辈说笑了,晚辈听不明白。”
龟丞相也不点破,只是话锋一转,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。
“龙君将你立为驸马,是恩典,也是囚笼。”
“你这只金乌,飞不出东海这座牢笼了。”
洪玄沉默了。
他知道,再伪装下去已经毫无意义。
他缓缓直起身,脸上所有的伪装尽数褪去,恢复了那副冰冷漠然的本来面目。
“丞相献上我这只‘金乌’,真的是为了给龙君续命?”
“还是想借我这把刀,斩断龙宫这潭死水里,早已腐烂的沉疴?”
此言一出,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。
龟丞相那双浑浊的老眼,依旧古井无波,仿佛洪玄说的只是风声水响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洪玄,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。
洪玄平静地与他对视,继续抛出自己的筹码。
“敖璃公主的寒脉,真的是天生的吗?”
龟丞相的身体,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,但那张老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。
洪玄继续道:“晚辈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类似记载,此非病,是咒。一种以血脉为引,窃取生机与气运的恶毒诅咒。”
“丞相将我引来,怕不是为了让我当一个炉鼎,而是想让我找出这诅咒的根源吧?”
龟丞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人族,心中第一次对一个筑基小辈生出了平等的审视。
许久,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,声音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讥讽。
“你很聪明,聪明人往往活不长久。”他顿了顿,浑浊的眼珠转向殿外深沉的黑暗,“但蠢货,死得更快。”
“大典前夜,老朽会安排你与公主见一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