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血蟒卫”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锻造石洞内每一个人的神经上!疤眼石魁脸上的狂喜与贪婪瞬间凝固,化为一片铁青与无法掩饰的惊惧!石墩那铜铃大眼中的炽热也迅速冷却,被沉重的阴霾取代。就连那些挥汗如雨、敲打金属的锻造壮汉们,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巨锤,洞内瞬间陷入死寂,只剩下地火坑暗红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那报信坊卫粗重惊恐的喘息。
血蟒卫!葬仙渊底,真正的主宰者之一“血蟒窟”的爪牙!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恶鬼,是行走的死亡阴影!每一次血蟒卫的“巡逻”,对黑石坊这样的底层势力而言,不啻于一场刮骨吸髓的浩劫!
“他娘的!”疤眼石魁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砧上,坚硬的砧台发出一声沉闷巨响,火星四溅!他那只独眼中凶光闪烁,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,充满了暴戾与不甘,“早不来晚不来!偏偏这个时候!多少人?领头的是谁?”
那浑身浴血的坊卫声音带着哭腔:“十…十几个!领头的是…是‘血牙’!他们…他们骑着‘鬼面蜥’…速度很快…已经快到裂谷口了!”
“血牙?!”疤眼石魁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,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苍白。石墩也是倒吸一口冷气,握着巨锤的手背青筋暴起。血牙,血蟒卫中凶名赫赫的队长之一,真仙初期的修为,手段残忍嗜血,据说最喜欢将反抗者的骨头一根根抽出来把玩!
“快!快!”疤眼石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跳起来,对着石墩吼道,“让底下那帮贱骨头都给我躲起来!把所有‘血髓晶’和刚淬炼的‘黑牙铁’都藏到‘死窖’里去!快!!”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尖锐扭曲。
石墩不敢怠慢,立刻对几个心腹锻造师低吼着下达命令。整个锻造区瞬间乱作一团,沉重的矿石被慌忙拖拽,刚淬炼好的金属胚子被扔进角落用废渣掩盖。恐慌的气氛如同瘟疫般弥漫开来。
疤眼石魁焦躁地在原地踱步,独眼闪烁着疯狂的光芒,猛地,他凶狠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了靠在岩壁上、气息奄奄的林琰!
“小子!”疤眼石魁一个箭步冲到林琰面前,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劲风,一把揪住了林琰褴褛的衣襟,将他猛地提起!巨大的力量牵扯着林琰体内的锁链和伤势,剧痛让他眼前发黑,一口淡金色的逆血涌上喉咙,被他死死咬住牙关咽了回去。
“你那条胳膊里的毒!还有刚才那鬼丹药!”疤眼石魁的脸几乎要贴到林琰脸上,浓重的口臭混合着血腥气喷吐而出,独眼中是赤裸裸的、毫不掩饰的疯狂与威胁,“都给老子弄出来!越多越好!越毒越好!听见没有?!不然老子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,把你扔出去喂血蟒!”
死亡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林琰淹没。疤眼石魁身上那化神巅峰的凶煞之气毫无保留地压来,如同万钧山岳,几乎要将他残破的身躯碾碎。丹田内,寂灭剑意与阴寒死气的冲突被这外力刺激得骤然加剧,冰魄神珠的光芒在丹田深处急促闪烁,发出悲鸣般的震颤。识海魂火疯狂摇曳,濒临熄灭。
阿土吓得瘫软在地,瑟瑟发抖。
林琰的脸色惨白得如同金纸,被疤眼石魁揪住的衣襟勒得他几乎窒息,缠绕在脖颈处的神魂锁链也骤然收紧,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。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,却透过剧痛与死亡的阴影,死死盯着疤眼石魁那只充满疯狂与恐惧的独眼。
恐惧…他疤眼石魁,也在恐惧!恐惧血蟒卫,恐惧那个叫血牙的真仙!这种恐惧,甚至压过了他对自己寒毒的贪婪!
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,瞬间在林琰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缠绕成型。借势!必须借势!在这两头凶兽的夹缝中,博取一线生机!
“放…手…”林琰的声音微弱嘶哑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,“毒…有…但…不够…”
疤眼石魁一愣,独眼中凶光更盛:“不够?!你他娘的要什么?!”
林琰艰难地转动眼珠,目光扫过石墩旁边那个巨大的地火坑,坑边散落着几块之前锻造剩下的、散发着刺鼻硫磺臭气的“火磷石”碎块,以及角落里几株被当做垃圾丢弃的、通体漆黑、叶片如同扭曲鬼爪的“腐萤草”。
“火…磷石…腐萤草…还有…血…痂石…”林琰一字一顿,声音微弱却清晰,“十…份…立刻…”
疤眼石魁眼中闪过一丝暴怒!都什么时候了,这小子还敢提要求?!
“你找死!”他揪着林琰衣襟的手猛地加力,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!
“头儿!”旁边的石墩却猛地出声,他看向林琰的眼神充满了急迫和一丝莫名的信任,“给他!快!血牙快到了!这小子…有门道!”他想起了刚才那颗改变矿石性质的诡异丹药!
疤眼石魁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,独眼死死盯着林琰那双平静得近乎死寂的眼眸,仿佛要从中看出花来。时间仿佛凝固,洞外隐约已经能听到沉重的、带着鳞片摩擦岩石声的脚步声和一种令人心悸的、如同毒蛇吐信的嘶嘶声!
“妈的!”疤眼石魁猛地将林琰往地上一掼,如同扔下一块破布,对着手下咆哮:“照他说的!快!把东西拿来!”
几个坊卫连滚爬爬地冲向角落,手忙脚乱地将林琰所需的材料收集起来,堆到他面前。火磷石散发着燥热刺鼻的硫磺气,腐萤草弥漫着阴寒的腐朽味,血痂石则透出污血的腥甜。三股截然不同、都蕴含剧毒和狂暴能量的材料堆积在一起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混合气息。
林琰瘫在地上,剧烈地咳嗽着,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淡金色的血沫。他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神魂的眩晕,识海中那点微弱的魂火被他以莫大的意志力强行催动,如同风中残烛爆发出最后的光亮!
没有时间炼丹!没有机会布符!
他伸出枯槁的左手,五指箕张,猛地按在那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材料之上!
“燃!”
心中无声怒吼!
识海魂火的光芒骤然透体而出,化作一缕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琉璃色火焰,缠绕上他的左手!与此同时,丹田深处,冰魄神珠感应到主人玉石俱焚的意志,珠体上裂痕蔓延,却艰难地再次溢出一丝湛蓝冰息,顺着经脉涌入左手!
魂火为引,冰魄为控!
林琰的左手瞬间变成了一个微型的、狂暴的能量熔炉!魂火的灼热与冰魄的极寒形成诡异的平衡,强行包裹、压制、引导着三股剧毒材料的狂暴能量!火磷石的硫磺地火、腐萤草的阴寒死煞、血痂石的污血怨念,三种性质冲突、剧毒无比的力量,在魂火与冰魄的强行糅合下,发出刺耳的“嗤嗤”声,疯狂地互相侵蚀、湮灭、又诡异地融合!
这个过程凶险到了极致!林琰的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,七窍中淡金色的血液汩汩涌出,皮肤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灰败与暗红交织的诡异色泽,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混合了硫磺、腐臭和血腥的死亡气息!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和残魂作为容器,强行容纳和催化这恐怖的混合毒力!
疤眼石魁和石墩等人看得心惊肉跳,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,仿佛靠近就会被那恐怖的毒力侵蚀!
短短数息,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!
林琰按在毒材上的左手猛地一收!
嗤——!
一股浓郁粘稠、呈现出浑浊暗红与惨绿交织、散发着刺鼻硫磺恶臭与阴寒死气的诡异烟雾猛地升腾而起!烟雾翻滚,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、扭曲的怨魂虚影在其中尖啸!烟雾中心,十几颗龙眼大小、表面坑洼不平、颜色如同凝固污血的丹药滴溜溜地悬浮着!每一颗丹药都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剧毒与狂暴气息!
“蚀…骨…焚…心…”林琰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,身体向后一仰,彻底瘫软下去,气息微弱到了极点,仿佛随时会断绝。他强行催发本源炼制的这十几颗毒丹,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生命力。
就在这时——
轰隆!
沉重的黑石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!一股混合着浓烈血腥、阴冷煞气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涌入石窟!
“黑石坊的贱骨头们!血税!交出来!”
一个冰冷、残忍、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响彻整个石窟!
只见十几名身着暗红色、如同凝固血痂般鳞甲的身影,如同地狱恶鬼般出现在洞口!他们身形高大,气息森然,最低也是化神巅峰!为首一人,骑在一头狰狞的、覆盖着骨刺鳞片、双眼燃烧着幽绿鬼火的巨大蜥蜴(鬼面蜥)背上。他面容阴鸷,狭长的双眼如同毒蛇,嘴唇薄得像刀锋,脸颊两侧各有一道延伸至耳根的暗红色疤痕,如同毒蛇的獠牙——正是血牙!真仙初期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,瞬间笼罩了整个锻造石洞,压得疤眼石魁等人呼吸一滞,脸色惨白!
血牙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扫过洞内,带着俯视蝼蚁般的漠然与残忍,最后落在了被坊卫下意识护在身后、瘫软在地的林琰身上,以及他身前那十几颗悬浮的、散发着诡异毒烟的丹药上。
“嗯?”血牙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,一丝玩味与冰冷的兴趣在他眼中闪过,“这股气息…有点意思。”
疤眼石魁心头剧震,头皮发麻!他猛地一咬牙,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上前一步,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,双手捧起那瓶刚刚被石墩慌忙装入粗糙石瓶的十几颗“蚀骨焚心丹”,声音颤抖着说道:
“血…血牙大人息怒!这是…这是小坊刚刚…刚刚研制出的新货…‘蚀骨焚心丹’…特意…特意孝敬大人您的!”
血牙的目光落在石瓶上,那粘稠翻滚的毒烟和丹药散发出的诡异气息,让他身后的血蟒卫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。他并未立刻去接,而是伸出带着暗红鳞甲手套的手指,对着石瓶凌空一点。
咻!
一颗暗红色的蚀骨焚心丹被无形的力量摄出,悬浮在血牙面前。
“呵,”血牙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,目光扫过一旁一个被石墩随手丢在角落、沾染了灰蓝寒毒粉末的黑石废料,“试试。”
他手指微动,那颗悬浮的毒丹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,瞬间射向那块黑石废料!
嗤——!!!
毒丹触及黑石的刹那,猛地爆开!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却如同浓酸泼洒!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、颜色更加暗沉、散发着刺鼻腥甜与硫磺恶臭的毒烟瞬间将那块黑石笼罩!毒烟翻滚,其中夹杂着令人牙酸的“滋滋”腐蚀声和细微的怨魂尖啸!
烟雾散开。
洞内所有人,包括那些凶悍的血蟒卫,都倒吸了一口冷气!
只见那块坚硬的黑石,此刻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、深不见底的蜂窝状孔洞!如同被亿万只食金蚁瞬间啃噬过!孔洞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与暗红交织的色泽,并且还在极其缓慢地向石头内部侵蚀蔓延!更可怕的是,一股阴冷、恶毒、带着强烈蚀骨焚身之感的诡异气息,从那些孔洞中弥漫开来,让靠近的人皮肤都感到阵阵刺痛发麻!
“嘶…”一名离得稍近的血蟒卫忍不住后退半步,脸上露出一丝惊惧。这毒,太霸道了!连黑石都能腐蚀成这样,若是沾到血肉之躯…
血牙狭长的眼中,那抹玩味彻底化为了冰冷的亮光!他看着那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黑石,又看了看疤眼石魁手中石瓶里剩下的毒丹,脸上缓缓绽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。
“蚀骨…焚心…好名字。”血牙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的残忍,“这‘血税’,本座…收下了。”他手指一勾,疤眼石魁手中的石瓶便不受控制地飞起,落入他掌中。
疤眼石魁心中巨石轰然落地,冷汗早已浸透后背,脸上挤出狂喜与谄媚:“多谢大人!多谢大人!”
血牙将石瓶随意收起,毒蛇般的目光再次扫过瘫软在地、气息奄奄的林琰,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新奇的工具:“这丹药…谁炼的?”
疤眼石魁心头一紧,独眼闪烁,连忙躬身道:“回…回大人!是…是小坊的锻造师石墩…偶然发现了一些古方残片…瞎琢磨出来的…”他不敢提林琰,生怕这最后的救命稻草被血牙直接夺走。
“哦?”血牙的目光落在石墩那强壮的体魄上,带着一丝审视,显然不太相信一个莽汉能弄出这种歹毒的玩意,但也并未深究。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林琰身上缠绕的那三道诡异的血色锁链上,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皱。那锁链的气息…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极其遥远而危险的不适。
“看好你们的‘财路’。”血牙收回目光,声音冰冷,“下个月的血税,翻倍。就用这种丹药抵。”他不再废话,一勒鬼面蜥的缰绳,带着一众血蟒卫,如同来时一般,带着浓重的血腥煞气,转身离开了石窟,沉重的脚步声和鳞片摩擦声渐渐远去。
直到血蟒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裂谷入口,石窟内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。疤眼石魁一屁股瘫坐在地,大口喘着粗气,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。石墩也是背靠石砧,冷汗涔涔。
“捡…捡回条命…”疤眼石魁心有余悸地喃喃道,随即,他那独眼猛地转向瘫在地上、气若游丝的林琰,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,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座金山!
“快!把他抬起来!抬到后面最干净的‘静室’去!”疤眼石魁猛地跳起来,声音因激动而变调,“拿最好的‘净水’!不!去库房!把老子珍藏的那一小块‘冰髓玉心’也拿来!给他含着吊命!他娘的!这小子是宝贝!是活着的聚宝盆!给老子救活他!不惜一切代价!”
几名坊卫慌忙上前,小心翼翼地将几乎不成人形的林琰抬起。阿土也被这阵势惊呆了,茫然地跟在后面。
石墩看着被抬走的林琰,又看了看地上那块被蚀骨焚心丹腐蚀得千疮百孔的黑石,粗犷的脸上充满了复杂与敬畏。他走到疤眼石魁身边,压低声音,带着一丝后怕:“头儿…这小子…到底是什么来路?那毒丹…还有他身上那锁链…”
疤眼石魁脸上的激动稍敛,独眼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,他望着林琰被抬走的方向,声音低沉而凝重:
“管他什么来路!只要他能炼出那种毒丹…能帮老子保住黑石坊…他就是老子亲爹都行!”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忌惮,“不过…那锁链…确实邪门…连血牙那煞星都多看了两眼…告诉下面的人,嘴巴都给我闭紧!谁敢乱嚼舌根,老子剥了他的皮!”
就在这时,一个低沉苍老、带着无尽疲惫与腐朽气息的声音,如同从岩石缝隙中渗出,突兀地在疤眼石魁和石墩身后响起:
“把他…带到我那里去。”
疤眼石魁和石墩浑身剧震,猛地回头!
只见石窟深处,通往最高层平台的阴影中,不知何时,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身影。
那人身形佝偻,包裹在一件宽大的、仿佛用整块古老兽皮缝制的灰黑色斗篷里,兜帽压得很低,只露出一个苍白消瘦、布满深刻皱纹的下巴。他拄着一根扭曲虬结、顶端镶嵌着一颗浑浊暗黄色眼珠状宝石的黑色木杖,木杖触地无声。整个人站在那里,仿佛与石窟的阴影融为一体,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、却又如同沉睡火山般深不可测的沉重气息。
“石…石老!”疤眼石魁和石墩慌忙躬身行礼,声音带着发自内心的敬畏。
斗篷阴影下,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疲惫:
“他身上…有‘神弃’的味道…还有…一丝…不该出现在这渊底的…冰寒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