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看你今天是不见棺材不落泪!”陈使节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,话音未落,便朝侧后方挥了挥手。两名身着铠甲的士兵立刻领命,押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——正是被掳走的粥粥。
瞬间,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尖刀,狠狠扎进姜兰的心脏。
粥粥被士兵粗暴地夹在怀里,小胳膊小腿像只受惊的幼鹿般拼命挣扎,粗布衣衫早已被泪水浸透,小脸涨得通红,嗓子哭得沙哑:“娘亲!娘亲快救我!”
他一边扭动,一边徒劳地伸出小手,“我要爹爹……娘亲,我不想去找亲爹了,我只要爹爹……”
每一声哭喊都像重锤砸在姜兰的心上,她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。
她踉跄着想要冲过去抱住自己的孩子,指尖几乎要触到那片柔软的衣角,却被两名早有准备的士兵死死拦住。
冰冷的刀子抵在胸前,将她与孩子隔绝在咫尺天涯的距离,姜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,眼中只剩下滔天的绝望。
陈使节见状,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,眼神里满是胜券在握的傲慢。
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,仿佛在欣赏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:“怎么样?事到如今,你该看清形势了吧?”
他顿了顿,刻意放缓了语气,“只要你认下谋害公主的罪名,我立刻放了你的孩子。不仅如此,我还会认他做义子,将来他长大了,我保他衣食无忧,甚至能让他入朝为官,光耀门楣!”
说到这里,他的语气陡然变得轻蔑,“你这种乡野妇人,能为儿子谋得这样的前程,已是天大的恩赐,可别不知好歹。”
姜兰死死咬着下唇,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稳住心神。
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,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,眼底翻涌着痛苦、纠结与不甘。
她哽咽着开口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“陈使节,你……你就算逼我一个弱女子担下这弥天大罪,又能解决什么问题?公主惨死是事实,岂是我认个罪就能掩盖的?”
“这个你不必管。”陈使节打断她的话,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,“如今公主已死,我们只需从这次跟随着和亲的女眷里,再挑一个容貌相似的冒充,照样能完成陛下的差事。随行的女子少说也有上百人,总有一个能蒙混过关。”
“这……这能行吗?”姜兰瞪大了眼睛,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恐,“冒充公主和亲,若是将来被揭穿,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杀头之罪啊!”
“轮不到你操心这些!”陈使节猛地一拍桌子,案上的茶杯被震得叮当作响,“你现在该操心的,是你和你儿子能不能活下去!给你一盏茶的时间,要么认下罪名,换你儿子一条生路;要么,就等着看他……”
他故意停顿,眼神扫过粥粥,那未尽的话语里藏着令人胆寒的威胁。
姜兰的身子晃了晃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她望着不远处哭得几乎晕厥的孩子,又看看眼前这张狰狞的脸,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。
这可怎么办........
怎么办??
她压根不知道怎么选择。
她还要带着粥粥去吐谷浑找端木洲的,怎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?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个念头猛地窜入脑海,姜兰浑身一震,连忙抬眼看向陈使节,声音因急促而带着颤抖:“大人!我有一个办法!”
陈使节挑眉,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,却还是冷冷吐出三个字:“什么办法?”
姜兰深吸一口气,“让我冒充和亲的公主去吐谷浑!若是将来身份败露,你们便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身上——就说我谋害了真公主,又冒名顶替前来和亲,而你们自始至终毫不知情。毕竟这几日,一直是我在宁园公主身侧伺候,此事本就有迹可循。届时到了吐谷浑,即便身份曝光,也由我一人承担所有罪名,哪怕是被砍头、被株连九族,都与你们毫无干系!”
陈使节闻言,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,嘴角撇出一抹讥诮:“你会这般好心?甘愿替人去和亲?”
“大人明鉴,民妇有两个私心。一来是想活命,若能侥幸瞒天过海,我不仅不用死,说不定还能在吐谷浑过上几日衣食无忧的日子;二来,也是为了保全我的儿子。只要我去和亲,粥粥便能平安无事,不是吗?”
这番话倒让陈使节沉吟起来。
他捻着胡须,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,显然觉得这提议有几分可行。
目光再次落在姜兰身上时,多了几分审视。
其实自初见时,他便留意到这女子身姿窈窕,即便脸上蒙着一层素纱,看不清全貌,那双眼眸却如含露的秋水,盈盈流转间似有勾魂摄魄的力量,让他忍不住好奇纱下究竟是怎样一副容貌。
心念及此,陈使节缓步走上前,伸出手便要去摘她脸上的面纱。
姜兰心头一紧,下意识地偏头闪躲,素纱被带得轻轻晃动。
这细微的动作让陈使节顿时沉下脸,手停在半空,语气陡然严厉:“干什么?本大人看一眼都不行?”
“大人.........你为何突然要看民妇的脸?”
“你要顶替公主和亲,我总得知道你长什么样吧?不然将来出了岔子,我如何向陛下交差?况且,摸清你的底细身世,才能确保此事万无一失。”
姜兰喉间发紧,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,努力抬眼看向眼前的陈使节。
脑海中飞速翻涌着三年前进宫时的零碎记忆——那时她还是准备和亲的公主,经常跟着工地的嬷嬷学习规矩,倒也见过一些宫里的人。
可眼前这张脸却异常陌生。
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见过陈使节。
至于他到底有没有见过自己,她不清楚。
这个念头像根细针,在心头反复刺着。
她攥紧了袖口,指尖几乎要嵌进布料里。
其实想这些又有什么用?
横竖都是没有退路了。
认下罪名是死,冒充公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,哪怕那生机渺茫得像风中残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