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崖山的春天来得猝不及防。
一场夜雨过后,林小满推开竹屋的门,忽然发现院墙边冒出了成片的桃树苗,嫩芽破土而出,沾着晶莹的雨珠,像是一夜之间就从土里钻出来的。
“这是……”她惊讶地回头,看向正在灶房生火的阿烬。
阿烬探出头来,脸上沾了点烟灰,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:“昨日去后山寻了些桃核,想着林清玄的心愿,便随手种了。没想到它们倒长得快。”
林小满走近细看,树苗的根系旁还残留着淡淡的银光,显然是阿烬用镜渊残力催生的。她指尖拂过嫩绿的芽尖,忽然想起玉佩里林清玄的声音——“春来看花,秋来煮酒”。
“师父说,再过半月,山下的集镇会有庙会。”她转身朝灶房走去,“我们去看看吧?我还没和你一起赶过集呢。”
阿烬正在翻动锅里的烤饼,闻言动作顿了顿,随即点头:“好。”
老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,背着个药篓,笑眯眯地看着他们:“丫头长大了,心思都不在练剑上了。”他晃了晃手里的药草,“我去趟后山采药,晚饭不用等我。”话音未落,人已消失在竹林深处。
林小满脸颊微红,阿烬将烤饼盛出锅,用布巾包好递过来:“先垫垫肚子,我去劈些柴。”
他拿起院角的斧头,动作利落。阳光透过竹林洒在他身上,玄色衣袍被风吹得微动,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。林小满咬着烤饼看他劈柴,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,比任何惊心动魄的冒险都更让人安心。
半月后,集镇的庙会果然热闹非凡。林小满拉着阿烬穿梭在人群里,看杂耍艺人翻跟头,听货郎吆喝着卖糖画,手里很快就塞满了各种小玩意儿——一串糖葫芦,一个竹编的小兔子,还有面小巧的菱花镜。
“你看这个,和你送我的那面很像。”她举起菱花镜,镜面映出两人挨在一起的脸。
阿烬刚要说话,忽然皱眉看向街角。那里围着一群人,隐约传来争执声。两人挤进去一看,只见一个穿蓝布衫的少年正抱着一面铜镜,被两个壮汉推搡着。
“这镜子明明是我家传的,你们凭什么抢!”少年涨红了脸,紧紧护着怀里的铜镜。
“少废话!这镜子在我们铺子里丢的,你拿着就是赃物!”壮汉说着就要动手抢。
林小满注意到那面铜镜——镜面暗沉,边缘刻着与镜渊魔影相似的纹路,镜中隐约有黑雾流动。她心中一凛,刚要上前,阿烬已先一步挡在少年身前。
“两位,凡事讲个道理。”阿烬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,“这镜子阴气森森,绝非寻常家传之物,不如让官府来断断?”
壮汉见他气度不凡,又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群,骂骂咧咧地走了。少年松了口气,抱着镜子对阿烬拱手:“多谢公子相救。这确实是我家传的,我娘说,是祖上传下来镇宅的。”
林小满凑近细看,发现镜背刻着个“影”字,正是镜渊第一层的标记。“这镜子不安全,”她轻声道,“你看——”
她取出阿烬送的小铜镜,将光反射到那面古镜上。古镜突然剧烈震动,镜中黑雾翻涌,发出刺耳的尖啸。少年吓了一跳,手一松,古镜摔在地上,裂开一道缝,黑雾迅速消散,变成了一面普通的旧铜镜。
“这……”少年目瞪口呆。
“是镜渊残留的碎片,沾了些魔气。”阿烬解释道,“如今魔气已散,留着当个念想也无妨。”
少年千恩万谢地捡起铜镜,小心翼翼地收好。人群散去后,林小满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道:“会不会还有更多的镜渊碎片?”
阿烬点头:“镜渊崩塌时,确实有碎片散落到各地。但它们失去了本源,成不了大气候,最多只会制造些小幻觉。”他握住她的手,“不过若你想,我们可以去收集它们,免得有人被迷惑。”
林小满眼睛一亮:“好啊!我们可以去江南看看,听说那里的镜湖很美;再去塞北,看看大漠孤烟……”
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想去的地方,阿烬安静地听着,时不时点头应和。夕阳西下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回到青崖山时,院墙边的桃树苗已抽出新枝。阿烬忽然停下脚步,从怀里取出个小盒子:“差点忘了。”
盒子里是支木簪,簪头雕着朵桃花,是用他之前劈柴剩下的木料刻的。“手艺不太好,”他有些不好意思,“等明年桃树开花了,我再给你雕支更好的。”
林小满接过木簪,簪头还带着淡淡的木头香气。她抬手将簪子插在发间,转身看向阿烬,眼底的笑意比星光还亮:“不用等明年,这个就很好。”
晚风拂过竹林,带来远处的虫鸣。两人并肩站在院门口,看着天边的晚霞,谁都没有说话,却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。
或许未来还会有未知的挑战,或许散落的镜渊碎片还会带来麻烦,但只要身边有彼此,再深的渊,再暗的影,也都无所畏惧。
就像林清玄和墨渊未能实现的约定,终将在他们身上,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。
春来看花,秋来煮酒。
岁岁年年,永不相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