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板路上的血迹在第三个巷口断了。
林小满收住脚步，剑尖斜指地面，呼吸微促。方才一路追踪，那些黑衣人像是故意放慢速度，总能让她看见衣角残影，却始终差着半段距离。此刻血迹消失在一面斑驳的土墙下，墙根处长着半丛野菊，花瓣上沾着些暗红的血点。
她伸手按在土墙上，指尖触到一片潮湿。墙体是用夯土筑成的，年代久远，表面已有些松动。她运力于掌，轻轻一推，土墙竟无声地向内滑开，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。
门后是条狭窄的甬道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。林小满点燃青风临行前塞给她的火折子，火光摇曳中，能看见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刻着奇怪的符号，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。
走了约莫百十来步，甬道豁然开朗，竟是间废弃的酒窖。酒窖中央堆着半人高的空酒坛，坛身上积着厚厚的灰尘，显然已许久无人踏足。但角落里的稻草堆却很新，上面还散落着几片玄色布料——正是方才那些黑衣人穿的劲装。
“别躲了。”林小满扬声道，火折子举得更高，照亮了酒窖每个角落，“你们引我来此，总不会只为了看这些空坛子。”
话音刚落，酒窖顶部传来“吱呀”一声轻响，一道黑影如蝙蝠般俯冲而下，直扑她后心。林小满早有防备，侧身旋身，长剑反撩，与对方的短刃撞在一处，火星四溅。
“林姑娘好身手。”黑影落在酒坛堆上，声音尖细如枭，“可惜，终究还是中了圈套。”
火光照亮他的脸，那是张布满刀疤的脸，左眼处有一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，使得半边脸都有些扭曲。他身后又跳出三人，个个手持短刃，呈扇形包抄过来。
林小满扫过四人脚下，发现他们的靴底沾着湿泥，泥里混着细碎的贝壳——这是城郊海边才有的泥土。难道他们是从海边来的？
“潜龙帮的余孽？”她突然开口。
刀疤脸明显愣了一下，随即狞笑：“没想到林姑娘还知道潜龙帮。不错，我们正是当年侥幸活下来的人。”
林小满心中一动：“十年前潜龙帮失踪，并非触怒海神，而是找到了混沌珠，却被人灭口？”
“灭口？”刀疤脸眼神变得怨毒，“是被所谓的正道人士背叛！当年我们帮主带着混沌珠回来，本想献给武林盟，换全帮上下一条活路，却被苏逸尘那伪君子设下埋伏，抢走珠子，杀了我们一百三十七口兄弟！”
苏逸尘？林小满握剑的手紧了紧。她不相信苏伯伯会做出这种事，但刀疤脸的恨意如此真切，不似编造。
“你们抓哑婆婆，就是为了引我来？”
“不止。”刀疤脸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，层层打开，里面竟是半张泛黄的纸，“潜龙帮的航海图，我们还有另一半。只要你杀了苏逸尘，这半张图就给你，帮你找到混沌珠。”
林小满看着那半张图，图上的航线与青风给的残卷能拼上大半，终点同样是迷踪岛。但图的角落画着个奇怪的符号，像只眼睛，与酒窖石壁上的图腾一模一样。
“我凭什么信你？”
“就凭苏逸尘给你的图是假的。”刀疤脸冷笑，“迷踪岛周围的海流每月会变三次，他给你的残卷缺了海流变幻的标注，你去了就是死路一条。”
林小满想起青风递木盒时，手指在盒底多按了一下。当时只当是无意之举，此刻想来，或许那盒子里另有玄机。
“动手！”刀疤脸突然低喝。
三道黑影同时扑上，短刃带着破空声刺向要害。林小满足尖点地，身形在酒坛间穿梭，长剑如灵蛇出洞，专挑对方破绽。她有意留活口，剑势收了三分，只在对方手腕、脚踝处游走。
转眼之间，已有两人被挑断筋络，瘫在地上哀嚎。刀疤脸见状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，突然从怀中摸出个瓷瓶，拔开塞子就往地上泼。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，竟是火油！
“同归于尽吧！”他掏出火折子就要点燃。
林小满瞳孔骤缩，扬手将长剑掷出。长剑穿透火折子，钉在刀疤脸手腕上。他惨叫一声，瓷瓶脱手落地，火油泼了满地，却没引燃。
“说！苏逸尘为什么要抢混沌珠？”林小满上前一步，踩住他的胸口。
刀疤脸咳着血，眼神却异常狂热：“他要靠混沌珠打开镜渊……他根本不是想封印魔影，他想掌控它！他才是真正的恶魔！”
话音未落，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，嘴角溢出黑血，眼睛瞪得滚圆，竟在瞬间气绝。林小满伸手探他鼻息，已然没了气息——竟是服毒自尽。
酒窖里只剩下她的呼吸声。林小满看着地上的尸体，心中疑窦丛生。这些人若真是潜龙帮余孽，为何会随身携带剧毒？他们引自己来，到底是为了报仇，还是为了让她怀疑苏逸尘？
她捡起那半张航海图，又走到被钉在墙上的长剑旁，拔剑时发现剑身上沾着些白色粉末。凑近一闻，竟是清风阁特有的迷药“醉仙散”——这药是苏逸尘亲手教她辨识的。
难道刀疤脸身上的迷药，是青风他们动的手？
正思索间，酒窖入口传来脚步声。青风带着两名手下走进来，看到里面的景象，皱眉道：“姑娘没事吧？属下等赶到时，发现外面的守卫都被打晕了。”
林小满将航海图揣入怀中，不动声色道：“解决了。哑婆婆怎么样？”
“已送回清风阁，请最好的大夫诊治，暂无大碍。”青风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，“这些是……”
“潜龙帮的人。”林小满盯着他的眼睛，“他们说，苏伯伯十年前抢了混沌珠，还杀了他们全帮的人。”
青风脸色微变，急忙道：“姑娘别信他们胡说！阁主绝非那种人！定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！”
林小满没接话，转身走向暗门：“回清风阁。”
走出甬道时，晨光已升至半空。林小满抬头望向天边，流云变幻，像极了人心叵测。她不知道这盘棋里谁是棋子，谁是棋手，但她知道，苏逸尘身上一定藏着秘密。
而那半张航海图的角落，除了眼睛图腾，还有一行极小的字，是用朱砂写的——“镜渊非渊，魔影非影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