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月城的晨雾里混杂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。凌辰站在城楼上,望着下方正在清理战场的百姓,他们的动作迟缓却坚定,每铲起一捧染血的泥土,都像是在埋葬一段屈辱的过往。
“凌小哥,秦老他……”铁山捧着一件染血的青色长袍走过来,声音哽咽。昨夜激战中,秦老为了掩护百姓撤退,独自拦住了影阁堂主“血屠”的致命一击,虽凭借镇魂铃重创对方,自己也被震碎了心脉。
凌辰接过那件伴随秦老多年的长袍,指尖触到布料上干涸的血迹,仿佛还能感受到老人最后残留的体温。他将长袍叠好,郑重地放进怀里,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:“秦老没有走,他只是化作了燎原之火的一部分,永远看着我们。”
石敢当提着水桶走来,将水递给凌辰:“影阁的残兵已经退到黑风口了。血屠被秦老打断了左臂,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。但我们损失也不小,五十名幸存者牺牲了十七个,还有三十多个百姓受了重伤。”
凌辰接过水桶,猛灌了几口,冰凉的井水顺着喉咙滑下,却压不住胸口翻涌的气血。他望着城墙下临时搭建的伤兵营,那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呻吟,其中不少是昨夜拿起锄头反抗影阁的普通百姓。
“药品还够吗?”
“不够了。”石敢当摇头,“城里的药铺早就被影阁搜刮空了,剩下的草药只够支撑三天。”
凌辰沉默片刻,突然转身走向城楼内侧:“铁山,你带人加固城防,防止影阁反扑;石敢当,你统计一下能战斗的人手,不管是幸存者还是百姓,只要愿意拿起武器,都算上。”
“凌小哥,你要去哪?”两人异口同声地问。
“黑风口。”凌辰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山谷,那里是影阁残兵撤退的方向,“血屠虽然受伤,但他带走了我们最需要的疗伤药材——影阁的随军药箱里,一定有‘回魂散’。”
“太危险了!”石敢当连忙劝阻,“血屠是地阶中境,就算受了伤,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!”
“我不是一个人。”凌辰拍了拍腰间的青铜令牌,令牌上的星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,“秦老说过,守墓人的力量,从来都在血脉里流淌。”
他转身走下城楼,破晓剑在石板路上拖出一道细微的火星。城楼下的百姓看到他,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,眼神里有敬畏,有担忧,更有一丝燃起的希望。
“让开!”一个独臂老汉突然拄着拐杖走到凌辰面前,他的右臂是昨夜为了抢夺影卫的弯刀被砍断的,“俺跟你去!俺儿子就是被血屠杀的,俺要亲手剥了他的皮!”
“俺也去!”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站出来,她的丈夫昨夜死在了黑狱门口,“俺男人说过,跟着凌小哥,有活路!”
“算俺一个!”
“还有俺!”
短短一炷香的时间,竟有三十多个百姓自发站了出来,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,有稚气未脱的少年,手里握着的武器五花八门——菜刀、扁担、甚至还有一根磨尖的木棍。
凌辰看着眼前这些朴实的面孔,眼眶突然有些发热。他曾以为复仇之路注定孤独,却忘了燎原之火的真谛,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燃烧,而是无数星火的汇聚。
“好!”凌辰高举破晓剑,金色的剑光在朝阳下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,“愿意跟我去黑风口的,拿起武器!今天,我们不仅要夺药,还要让影阁知道,望月城的骨头,是硬的!”
“杀!杀!杀!”
三十多个百姓跟着凌辰冲出城门,他们的呐喊声或许不够雄壮,脚步或许有些踉跄,却在身后扬起了漫天烟尘,像是一条不屈的黄龙,朝着黑风口蜿蜒而去。
黑风口的山谷里,影阁残兵正围着篝火取暖。血屠坐在一块巨石上,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,脸色狰狞如恶鬼。他看着手下清点的伤亡数字,猛地将手中的酒坛砸在地上:“一群废物!连个小小的望月城都拿不下来,还折损了我五十影卫!”
旁边的影卫吓得瑟瑟发抖,没人敢接话。他们都知道,这位堂主最是喜怒无常,此刻正憋着一肚子火,谁撞上去谁倒霉。
“堂主,要不我们先撤回总舵?”一个小头目小心翼翼地提议,“血屠堂主您受了伤,等养好了伤再回来报仇也不迟。”
“报仇?”血屠冷笑,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,“本堂主的字典里,从来没有‘撤退’两个字。传令下去,半个时辰后,随我再攻望月城!这次,我要把城里的人全部剥皮抽筋,祭奠我受伤的左臂!”
就在这时,放哨的影卫连滚带爬地冲进来:“堂主!不好了!望月城的人杀过来了!”
“什么?”血屠猛地站起来,“他们疯了不成?敢主动来送死?”
他快步走到山谷入口,只见凌辰带着三十多个百姓,正沿着山道冲过来。为首的少年手持长剑,金色的剑气在阳光下格外刺眼,身后跟着的百姓虽然装备简陋,却个个眼神凶狠,像是一群被逼到绝境的野狼。
“就这点人?”血屠先是一愣,随即放声大笑,“哈哈哈!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你闯进来!给我杀!一个不留!”
五十名影卫立刻抽出弯刀,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向凌辰等人。他们本以为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,却没想到那些百姓竟异常顽强。
一个老汉挥舞着锄头,硬生生砸碎了一名影卫的膝盖;抱着孩子的妇人将孩子藏在石头后,拿起丈夫留下的弯刀,拼着被划伤的代价,砍断了另一名影卫的脚踝;就连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,也用磨尖的木棍,捅进了影卫的小腹。
凌辰更是如入无人之境。破晓剑金光暴涨,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燎原之势,金色的剑气所过之处,影卫的弯刀纷纷断裂,身体被灼烧得发出滋滋声响。他已经将破晓诀第三层“燎原”练至化境,玄阶巅峰的内劲配合破晓之心的至阳之力,对付这些普通影卫绰绰有余。
“一群废物!连些平民都收拾不了!”血屠见状大怒,不顾左臂的伤势,猛地扑向凌辰,双掌带着浓郁的血腥气,拍向他的胸口。
“凌小哥小心!”铁山不知何时带着二十名守墓人赶到,看到血屠出手,立刻大吼着挥斧支援。
凌辰早有准备,脚下猛地发力,身形如同鬼魅般避开血屠的双掌,同时反手一剑刺向他的右臂。血屠没想到凌辰的速度如此之快,急忙回臂格挡,却被金色剑气震得后退三步,右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“又是你这小子!”血屠又惊又怒,他认出凌辰就是昨夜斩断他左臂的人,“本堂主今天非要撕了你!”
他猛地一拍胸口,喷出一口精血,精血在掌心化作一柄血色短刀,刀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——这是影阁的禁术“血影刀”,能透支生命力换取短时间的力量暴涨。
“小心!这是影阁的禁术!”石敢当的声音从后方传来,他带着剩下的守墓人也赶来了支援。
凌辰眼神一凛,将破晓诀运转到极致,周身金色光芒大盛,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战甲。他没有后退,反而迎着血影刀冲了上去,破晓剑与血色短刀碰撞在一起,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。
“铛!”
金红两色光芒炸开,凌辰被震得倒飞出去,撞在岩壁上,喷出一口鲜血。血屠也不好受,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,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,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:“你的内劲怎么可能这么强?你明明只是玄阶巅峰!”
凌辰擦掉嘴角的血迹,缓缓站起身。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内劲正在疯狂运转,胸口的破晓之心烫得惊人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。秦老临终前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响:“破晓之心的真正力量,不在于毁灭,而在于守护……”
“守护……”凌辰看着身后浴血奋战的百姓和守墓人,看着那些为了家园拿起武器的普通人,眼中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。
“破晓诀第四层——焚天!”
凌辰怒吼一声,体内的内劲与破晓之心的金色能量彻底融合,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色流星,再次冲向血屠。这一次,他的剑光不再是燎原之火,而是焚尽万物的烈焰,所过之处,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。
血屠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力量,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:“不可能!这不可能是玄阶巅峰的力量!”
他想后退,却发现自己的双脚竟被金色的火焰缠住,动弹不得。绝望之下,他将血影刀挡在身前,试图做最后一搏。
“噗嗤!”
金色剑光毫无悬念地刺穿了血色短刀,也刺穿了血屠的心脏。
血屠低头看着胸口的剑刃,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,身体缓缓倒下,在金色火焰的灼烧下,渐渐化为焦炭。
随着血屠的死亡,剩下的影卫彻底失去了斗志,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求饶。
凌辰没有赶尽杀绝,只是冷冷地说:“告诉影阁的人,望月城,不是他们能染指的地方。”
影卫们连滚带爬地逃走后,百姓和守墓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。他们冲到影阁的营帐里,果然找到了大量疗伤药材,其中就有他们急需的回魂散。
“凌小哥,我们赢了!”铁山兴奋地举起药箱,像个孩子一样欢呼。
凌辰看着欢呼的人群,又看了看血屠化为焦炭的尸体,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。他走到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前,用剑在上面刻下一行字:秦老之墓,万古流芳。
做完这一切,他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,转身对众人说:“我们回家。”
返回望月城的路上,百姓们自发地抬起凌辰,将他高高举过头顶。他们或许不知道凌辰的名字,不知道破晓之心的存在,但他们知道,是这个白发少年,给了他们反抗的勇气,给了望月城新生的希望。
回到望月城时,夕阳正将城楼染成金色。城楼上,幸存的百姓和守墓人早已等候在那里,看到凌辰等人归来,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石敢当走上前,将一枚用黑铁打造的令牌递给凌辰:“这是望月城百姓连夜赶制的‘城主令’,从今往后,你就是望月城的城主了。”
凌辰看着那枚粗糙却沉甸甸的令牌,摇了摇头:“我不是城主。”
他将令牌高高举起,声音传遍整个城楼:“望月城的城主,不是某一个人,而是每一个敢于拿起武器反抗的人!是每一个守护家园的人!这枚令牌,属于所有不屈的望月城百姓!”
说完,他将令牌插进城楼的石缝里,任凭风吹雨打。
百姓们看着那枚迎风而立的令牌,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。他们知道,从这一刻起,望月城不再是影阁的附庸,而是他们用鲜血和勇气守护的家园。
当晚,望月城的篝火彻夜不息。百姓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,庆祝他们的胜利。凌辰坐在城楼上,手里拿着秦老留下的镇魂铃,轻轻摇动。
“叮铃铃……”
清脆的铃声在夜空中回荡,仿佛是秦老在回应他的思念。
“秦老,您看到了吗?”凌辰轻声呢喃,“燎原之火,已经点燃。望月城,只是开始。”
他的目光望向远方,那里是影阁总舵所在的方向,也是他复仇之路必须踏过的土地。
虽然前路依旧充满荆棘,虽然影阁的势力依旧强大,但凌辰的眼神却无比坚定。因为他知道,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。他的身后,是望月城的百姓,是断龙崖的守墓人,是所有渴望自由的灵魂。
而他,凌辰,将永远是这燎原之火的引路人,直到将影阁的黑暗彻底焚尽,直到最后一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