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风崖的篝火又燃了整整一夜。
凌辰站在崖边,看着最后一缕晨雾被朝阳撕开。崖下的操练场上,三百名新招募的燎原卫正在演练枪法,枪尖反射的金光与天边的朝霞连成一片,像极了五年前他初到黑风崖时的景象。
“凌小子,又在想心事?”
身后传来熟悉的沙哑声,白发老者拄着枣木杖缓步走来。他的腰比去年更弯了些,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,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,此刻正盯着凌辰手中的半块玉佩——这是五年前从影阁医官尸体上找到的,与陈老那半块拼成了完整的“影”字,却始终解不开其中玄机。
“陈老,您说这玉佩除了藏着影阁秘辛,会不会还有别的用处?”凌辰将玉佩翻转,阳光透过玉质,照出里面隐约流动的暗红纹路,“这五年,影阁余孽虽除,但每次摸到这玉佩,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没了结。”
老者用枣木杖敲了敲玉佩,杖身与玉佩碰撞,发出清脆的“叮”声,玉佩里的暗红纹路竟像活了般游动起来。
“你看。”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这纹路走势,像不像黑风崖的地形图?”
凌辰凑近细看,果然!玉佩内侧的纹路曲折蜿蜒,与他手绘的黑风崖布防图惊人地相似,只是在崖底深处,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螺旋状标记。
“是崖底的暗河!”凌辰猛地想起,当年清理影阁总坛时,曾发现一条通往崖底的暗河,因水流湍急且布满瘴气,便一直没派人探查。
老者点点头,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卷:“这是老夫昨晚在陈默(陈老真名)的旧物里找到的,你看看。”
纸卷上是陈老的笔迹,字迹潦草却有力,记载着一段被墨水浸染的往事:“影阁初代阁主炼心核时,曾在黑风崖底埋了‘影骨’,以地脉阴气养之,若心核被毁,影骨便会生花,引万鬼归巢,重铸黑暗……”
“影骨生花?”凌辰瞳孔骤缩,“您是说,影阁还有比心核更可怕的后手?”
“不好说。”老者将纸卷收好,枣木杖在地上划出暗河的走向,“但陈默特意记下此事,定然不是小事。今日正好是月圆之夜,地脉阴气最盛,若影骨真在崖底,今晚定会有异动。”
凌辰握紧青焰古剑,剑身在朝阳下泛着冷光:“那我们现在就下去探查。”
“急什么。”老者摆摆手,指了指操练场上的燎原卫,“这些孩子才刚入行,还没见过真正的邪祟。正好借此机会,让他们看看,这世间的黑暗,从来不会自己消失。”
当日午后,凌辰挑选了五十名精锐燎原卫,带着绳索、火把和解毒丹,跟着他和白发老者来到暗河入口。洞口阴风阵阵,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,石壁上布满了墨绿色的苔藓,轻轻一碰便簌簌掉落。
“都把解毒丹含在嘴里。”凌辰率先走进洞口,青焰古剑亮起,驱散周围的瘴气,“记住,无论看到什么,都不要乱碰石壁上的东西。”
五十名燎原卫齐声应是,举着火把紧随其后。暗河比想象中更宽,河水漆黑如墨,水面漂浮着不知名的白色花瓣,散发着诡异的甜香。
“这花瓣……”一名年轻的燎原卫好奇地伸手去捞。
“别动!”白发老者突然喝止,枣木杖猛地敲在他的手背,“这是‘腐心花’,闻着香,碰一下就会被吸走魂魄!”
年轻卫卒吓了一跳,连忙缩回手,看着水面上的白花,脸色发白。
凌辰赞许地看了老者一眼,继续前行。他知道老者是故意的——这些孩子在黑风崖上练得再久,也不如亲眼见识邪祟来得印象深刻。
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前方出现一处溶洞,洞口悬挂着密密麻麻的锁链,锁链上缠着干枯的尸体,正是当年影阁用来喂养心核的祭品。溶洞中央,矗立着一根丈许高的黑色石柱,石柱上刻满了人脸浮雕,与落魂渊的心核石柱如出一辙,只是体积更小,颜色更深。
“是影骨!”白发老者声音凝重,枣木杖剧烈震动,杖身的温度烫得惊人,“陈默没说错,这东西果然在崖底!”
凌辰盯着石柱,发现那些人脸浮雕的眼睛里,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顺着柱身流下,在地面汇成一个诡异的阵法。阵法中央,一朵血色的花正在缓缓绽放,花瓣层层叠叠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气。
“是影骨生花!”老者脸色大变,“快毁了它!一旦花开到第九瓣,地脉阴气就会被引动,整个黑风崖都会变成人间炼狱!”
凌辰二话不说,青焰古剑直指血花:“青焰破!”
三尺青焰如利剑出鞘,朝着血花猛射而去。眼看就要击中,石柱上的人脸突然睁开眼睛,射出无数道黑气,将青焰死死缠住。
“哈哈哈,晚了!”
一个阴冷的声音从石柱中传出,人脸浮雕纷纷裂开,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触须。触须缠绕着锁链,将周围的干尸纷纷拉起,那些尸体眼中闪烁着绿光,竟缓缓站了起来。
“是尸傀!”燎原卫中有人惊呼,握紧了手中的长枪。
凌辰眼神一凛,这些尸傀比当年影阁的夜袭队更可怕——他们身上缠着锁链,行动虽慢,却刀枪不入,显然是被影骨的邪气淬炼过。
“列枪阵!护住两翼!”凌辰高声下令,自己则提着古剑冲向石柱。他知道,只有毁掉影骨,才能阻止尸傀。
“铛!铛!铛!”
尸傀扑向枪阵,锁链与长枪碰撞,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。燎原卫们虽然紧张,但训练有素,枪阵如墙,暂时挡住了尸傀的进攻。
“凌小子,小心石柱上的符文!”白发老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正用枣木杖抵挡扑来的尸傀,杖身金光闪烁,将黑气纷纷震散,“那些符文能吸人精血!”
凌辰闻言,剑招一变,青焰不再直攻,而是绕着石柱游走,将那些渗出液体的人脸一一焚灭。每焚灭一张人脸,石柱就剧烈震动一下,血花的绽放速度也随之减慢。
但尸傀越来越多,枪阵渐渐不支。一名燎原卫被锁链缠住脚踝,拖向尸傀群中,惨叫声瞬间被淹没。
“救他!”凌辰心急如焚,想回身救援,却被石柱射出的黑气拦住。
“别管了!毁影骨要紧!”白发老者怒吼着,枣木杖猛地插入地面,金光以杖身为中心扩散,形成一个巨大的八卦阵,将大部分尸傀挡在阵外,“老夫还能撑一会儿!”
凌辰看着老者被黑气包裹的身影,又看了看阵中挣扎的燎原卫,咬紧牙关,将青焰凝聚到极致:“陈老,助我!”
他知道老者不是陈默,但五年来,这位总是自称“陈老师弟”的白发老者,一直像当年的陈默一样守护着他,守护着黑风崖。此刻,他需要借助老者的力量,就像当年凌辰借助陈默的法阵一样。
“好!”
白发老者应了一声,枣木杖与青焰古剑同时发光,金光与青焰在空中交织,化作一把巨大的剑刃,朝着影骨猛劈而去。
“轰隆!”
巨响过后,石柱应声断裂,血花在半空中炸开,化作漫天血雾。那些被控制的尸傀失去力量来源,纷纷倒地,化作齑粉。
危机解除,溶洞里一片狼藉。凌辰扶起脱力的白发老者,发现他的左臂被黑气侵蚀,皮肤已经发黑。
“您怎么样?”凌辰急忙掏出解毒丹。
老者摆摆手,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,倒出几粒黑色药丸服下:“无妨,老夫带了解药。倒是你,刚才那剑招,颇有凌小子当年的风范。”
凌辰心中一暖。五年来,老者总是叫他“凌小子”,仿佛他就是当年的凌辰。他知道,这是老者对故人的思念,也是对他的期许。
“赵虎他们还在崖上等着,我们得尽快回去。”凌辰背起老者,招呼幸存的燎原卫,“清理战场,带好伤亡弟兄,我们撤!”
回程的路上,年轻的燎原卫看着凌辰的背影,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。他们终于明白,为什么赵虎总说“阁主是燎原之火的引路人”——不是因为他剑法高超,而是因为他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候,挺身而出。
回到黑风崖时,已是深夜。赵虎带着人在洞口接应,看到他们平安归来,激动得说不出话。当看到伤亡的弟兄时,这位硬汉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“都安排好了。”赵虎低声道,“伤亡弟兄的后事,我会亲自操办。”
凌辰点点头,将白发老者交给医官,自己则走向中军帐。他知道,事情还没结束——影骨虽毁,但那根断裂的石柱里,似乎藏着什么东西。
帐内,凌辰将断裂的石柱碎片拼凑起来,发现碎片中央有一个凹槽,形状与那半块玉佩正好吻合。他心中一动,将玉佩嵌了进去。
“咔哒。”
玉佩与石柱碎片完美契合,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红光。红光中,浮现出一段影像——那是影阁初代阁主的记忆碎片:他在黑风崖底埋下影骨,用万具尸体养脉,意图借地脉阴气修炼长生邪术,却被陈默破坏,只能将最后的力量封存在影骨中,等待复苏之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