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有。”
戴昇丢下这两个字,接着就一头扎进书房。
“没有吗?”谢景俭问完,便弯腰去查看躺在雨中的三个汉子,“这个还有口气。”
他指着面带刀疤的男子,对跟在自己身后的护军庄启章说道。
庄启章抿唇低头看了一眼,一挥手正要吩咐人抬走,忽然被谢景俭打断。
“就剩一口气别折腾了,放到灶房,让我先问话。”
谢景俭身为大理寺少卿这个要求合情合理,庄启章没有拒绝的理由。
他望向想要说话的戴昇,提醒道:“将军,是否需要属下跟着记录,方便您向圣人回禀。”
戴昇黑着脸“嗯”了一声:“记仔细了,本将军去其他屋子看看,以防这伙贼人拿了什么不该拿的。”
谢景俭目送戴昇去了正房,侧头对庄启章轻声说道:“拿了什么不该搜身吗?怎么搜屋呢?”
庄启章只当自己没听见。
谢景俭也不需要他回答,笑道:“本官与郡君是好友,就由本官去取了纸笔来借给护军用用吧。”说完,沿着房檐避开大雨也进了书房,再出来时,手上拿着一套纸笔。
他晃了晃手中的断笔,笑得无奈:“太穷凶极恶了。”
庄启章面无表情地接过纸笔,随他进了灶房。
谢景俭在刀疤男子面前蹲下,端详他的样子,突然伸手在他的伤口上用力一捻。
本就没有止血的伤口顿时冒出更多的血水。
刀疤男子闷哼一声,睁开眼睛对上一张笑得温和的脸。
谢景俭指了指自己:“大理寺少卿谢景俭,现在问你几句话。”
刀疤男子闭上眼睛,把脸转向旁侧,一副等死不合作的样子。
谢景俭不气不恼,笑容依旧:“你知道住在这宅子里的人是谁吗?”
没有声音。
谢景俭自问自答:“住在这的女子姓温,朝廷特封的四品郡君,温公之女,亦是本官的好友。”
刀疤男子眼皮颤动。
“你们是谁派来了本官也能猜到。”谢景俭继续说道,“温郡君帮着朝廷屡破大案,查到姚绍礼等人勾结外邦,你们情急之下要杀人灭口,临死前杀人泄愤,都是常理。”
蹲的久了,脚上的木屐实在有些不舒服。
他左右看看,寻了个小凳子坐下。
“你怕是还不知道,你主子,姚绍礼今日就要完了。武安侯沈钧行听说过吗?他亲自带人去了姚府。”
刀疤男子表情平静,好像死了一般。
“别死,等本官问完话。”谢景俭伸脚踢了踢他腿上的刀伤,坚硬的木屐踢在血淋淋的伤口上,让刀疤男子恢复了些生气儿。
“外头的三个是修德府兵,你是什么?府兵后脖颈会刻下所属州府,本官没有在你身上看到,所以你是谁?”
“说到这一步还不肯说实话吗?”谢景俭叹了口气,懒洋洋道,“我不是温清宁,实在不喜欢玩推理案情、身份那一套。”
提到“温清宁”三个字,刀疤男子平静无波的脸上泛起一丝波动。
谢景俭忽然凑近,低声说道:“要不让温清宁来问话?你说,温公救过的人反过来谋害他唯一的女儿,已故的温公会作何感想?”
“我没有。”刀疤男子突然激动起来。
谢景俭笑容消失,冷冷问道:“那就说说你为什么在这儿?快点,别断气了还有一堆话没说。”
刀疤男子看向庄启章:“让他……出去,我只和你一个人说。”
不等谢景俭答应,庄启章放下纸笔转身离去。
他也不走远,背对二人抱臂站在门口,视线穿过雨幕望向在正屋走来走去的戴昇,暗道:做的这么直白,是当谢景俭是个傻子瞎子吗?
站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,谢景俭走了出来:“人死了,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,又要被沈钧行嘲讽了。你家将军在干嘛?到底是女子住处,怎么能这么失礼,本官去看看。”
庄启章回头瞟一眼垂头死去面带刀疤的男子,眼底滑过一抹哀伤。
他眨了眨眼,把所有情绪压下去,对兵士吩咐道:“寻个车,盖上油布推回去。”
“戴将军,你在郡君的房里走的这般随意自在,不怕惹祸上身?”
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戴昇缩了下脖子。
他转头怒视:“谢少卿不得乱说!本将军不过是例行公事。”
谢景俭玩味一笑:“找到东西了吗?”
“不知道谢少卿在说什么。”戴昇越过人往外走,一边走一边大声吩咐,“贼人全部伏诛,收队回去。”
得了命令,趴伏在墙头的弓箭手这才放松一只绷紧的弓弦,矮身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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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安侯府,竽瑟接过灶房送来的午饭,摸了摸盘碗外面,又用银针试过,确定安全才唤温清宁用膳。
她站在一丈之外,轻声说道:“郡君,想用些吃食,现在正好入口。”
说话间,目光不自觉往下看,地上铺着两张四尺全开的宣纸,上面写着相同的名字,正中间都是“郎君”二字,不同的是“郎君”下方——一个空白,一个写着“陆思忠”。
听到竽瑟的话,温清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,回答的声音略显疲惫:“好。”
她把第三张等大的纸放到地上,低头看了一眼,朝饭桌走去。
竽瑟注意到,第三张的中间不再是“郎君”,取而代之的是个空白的大圆圈。
一声惊雷炸响,雨声更大了,白日的屋子黑的宛如深夜。
温清宁吃饭的手一顿,不由得朝外看了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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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府中,沈钧行任由雨点砸在甲胄上,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姚绍礼,一字一句道:“圣人口谕,姚绍礼进宫问话,如若不从,就地斩杀。”
姚绍礼手扶在佩刀上,面露犹豫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