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夏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,顾沉渊的密信送到时,夏紫月正在给灵泉鸡修剪尾羽。羊皮纸上的字迹沾了雨水,\"灵泉秘方\"四字晕开墨团,像极了顾沉渊此刻狼狈的处境——三日前他勾结的海盗被萧景容一网打尽,如今狗急跳墙,竟绑了将军府老夫人。
\"王妃,老夫人她...\"绿枝捧着信的手直发抖,\"当年是她把您母亲赶到庄子上的...\"
\"知道了。\"夏紫月剪断一根七彩翎羽,指尖抚过采采的鸡冠,\"备车,去城西城隍庙。\"
\"夫人不可!\"刚从军中归来的萧景容踏入房门,雨水顺着披风帽尖滴落,\"顾沉渊有火药埋伏,影卫探到他藏了西域神火...\"
\"所以我才要去。\"她晃了晃手中的竹剪,\"采采最近学了新招式,正愁没处练呢。\"
城西城隍庙的飞檐在暴雨中狰狞如鬼爪。夏紫月踩着积水踏入庙门,看见祖母被绑在盘龙柱上,白发凌乱,却仍昂着头,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——这与记忆中苛责母亲的老太婆判若两人。
\"紫月?\"老夫人眼中闪过惊喜,却在触及她冷脸时,喉间的呼唤化作咳嗽。
\"顾沉渊,躲在树后算什么好汉?\"夏紫月甩了甩湿透的衣袖,采采从她袖中飞出,尾羽在雨中泛着微光,\"不出来,我可要让祥瑞贵妃开嗓了。\"
\"咯咯哒~绑架老人没出息~不如回家卖红薯~\"母鸡昂首挺胸地唱着,扑棱着翅膀飞向东侧柏树林。惨叫声瞬间传来,顾沉渊捂着被啄伤的脸窜出来,华服上沾满松针,腰间的火药包歪歪斜斜,竟被采采的爪子勾住了引线。
\"夏紫月!你敢耍我?\"他怒吼着拔出佩刀,却在看见母鸡冲向火药包时,瞳孔骤缩。
\"采采,回来。\"夏紫月打了个响指,母鸡立刻转身,留下顾沉渊在雨中对着即将燃尽的引线发抖。她取出灵泉喷雾,对着老夫人身上的绳索轻轻一喷,浸透雨水的麻绳竟如腐木般断开——那是她用灵泉水调制的\"腐绳剂\",专解各种绑缚。
\"你...你为何救我?\"老夫人揉着腕间勒痕,望着她的眼神复杂。
\"因为你是将军府的脸面。\"夏紫月转身时,披风扫过满地积水,\"但仅此一次。当年你把母亲赶到庄子上,任二房欺凌,这笔账...\"她顿了顿,听见庙外传来马蹄声,\"日后若再帮着二房害我母亲,我便让祥瑞贵妃天天去你院里唱《铡美案》。\"
老夫人脸色一白,忽然想起上月二房庶子贪污被查,正是夏紫月让灵泉鸡叼着账本送到顺天府。她望着眼前女子被雨水打湿的侧脸,忽然想起三十年前,自己的女儿也是这般倔强,宁可被赶出府,也不愿向偏心的母亲低头。
\"紫月...\"她伸手想抓住夏紫月的衣袖,却在触到对方冰冷的眼神时,手无力地垂下。
\"走吧,有人来接你了。\"夏紫月指了指庙门,墨影带着暗卫踏入,手中捧着将军府的马车披风。她转身时,采采忽然飞到老夫人肩头,\"咯咯哒~亲情可贵~莫要辜负~\"地唱着,尾羽扫过她头上的银发,竟扫落了几片霜白。
顾沉渊的惨叫声从林子里传来,伴随着\"轰\"的爆炸声。夏紫月站在庙门口,看着火光映红雨幕,想起三个月前,这个男人曾在她的灵泉田里投放毒鼠,却被采采识破。她摸了摸母鸡的羽毛,轻声道:\"下次再教你唱《警世钟》,省得有人不长记性。\"
\"夫人没事吧?\"萧景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披风瞬间笼罩住她湿透的身子,\"本王该让影卫把火药包换成鞭炮的。\"
\"现在换也不迟。\"她抬头,看见他眼中的担忧,忽然轻笑,\"不过顾沉渊经此一役,怕是要去边疆挖红薯了——陛下今早下旨,让他戴罪立功,去灵泉旧址守陵。\"
萧景容挑眉,望着庙内老夫人被搀扶着离去的背影,忽然伸手替她捋顺贴在脸上的湿发:\"后悔救她?\"
\"不后悔。\"夏紫月望着雨中的城隍庙,想起母亲临终前让她\"莫恨祖母\"的遗言,\"但有些伤口,即便愈合了,也会留下疤痕。就像灵泉田里的毒草,拔了便是拔了,难再重生。\"
采采忽然扑棱着翅膀飞到两人中间,\"咯咯哒~雨过天晴~\"地唱着,尾羽上的水珠落在他们衣襟上,竟在暮色中映出淡淡的彩虹。萧景容望着怀中的女子,忽然想起她说过的\"灵泉能洗去污垢,却洗不掉人心\",此刻只觉怀中的她,比任何灵泉都要清澈,比任何祥瑞都要珍贵。
\"回府吧。\"他低头在她额角轻吻,避过她因淋雨而发凉的肌肤,\"本王让人煮了灵泉姜汤,还有你最爱吃的糖蒸酥酪。\"
\"要加双倍灵泉蜜。\"她靠在他肩头,听着庙外的雨声渐小,忽然轻笑,\"对了,明日让墨影给采采做个防火披风,免得它再被火药炸到羽毛。\"
\"好。\"萧景容挥手示意马车靠近,看见老夫人的轿子已消失在雨幕中,忽然想起夏紫月账本里的\"亲情账\"一栏,至今仍是空白。他轻轻搂着她的腰,低声道:\"以后你的仇人,本王来对付;你的心结,本王来解。\"
夏紫月抬头,看见他眼中的坚定,忽然觉得,这世间最强大的灵泉,不是后山的泉水,而是眼前这人给予的温暖与信任。她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松针,触到他披风下湿透的中衣,忽然轻笑:\"先解王爷的湿衣吧,免得染了风寒,又要装咳血骗我关心。\"
萧景容失笑,扶着她踏入马车。车内的灵泉灯早已点起,暖光映得她眼角的水珠泛着柔光,像撒了把碎钻。采采蹲在车辕上,\"咯咯哒~夫妻同心~\"地唱着,惹得车夫险些笑出声。
雨停时,马车已驶入王府。夏紫月望着后园里被雨水冲刷一新的灵泉田,忽然想起祖母临去时欲言又止的眼神。她知道,有些关系或许永远无法修复,但至少,她守住了自己的底线,也守住了母亲的尊严。
\"在想什么?\"萧景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姜汤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。
\"在想,灵泉鸡的防火披风该用什么布料。\"她接过汤碗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,\"或许该用西域进贡的金丝软甲,再镶上祖母绿宝石...\"
\"随你。\"萧景容轻笑,看她吹凉姜汤时睫毛投下的阴影,忽然觉得,这深宫里的每一场风雨,都不过是他们人生戏台上的布景。而真正重要的,是戏台之下,有人与你共饮姜汤,共赏灵泉鸡舞,共赴人间烟火。
远处,顾沉渊的哭喊声被夜风吹散,取而代之的是王府后厨传来的锅碗瓢盆声。夏紫月望着萧景容眼中的自己,忽然明白——她的灵泉秘方,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条文,而是眼前这人,是他们共同守护的真心,是无论风雨如何都能温暖彼此的人间真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