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湿冷的气息并非来自窗外,而是从林逸风的肺腑深处涌起。他强迫自己盘膝坐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,双目紧闭。罗西医生教导的放松技巧在脑海中反复回荡,每一次呼吸都试图冲刷紧绷的神经。他深吸一口气,微凉的空气带着地中海特有的咸湿,却无法驱散那片纠缠不休的阴影。

那片阴影,是倾盆的雨幕,是失控旋转的赛车,是金属撕裂的尖啸。他尝试观想一片平静的湖面,但湖水总是不自觉地泛起涟漪,涟漪的中心,永远是那湿滑的死亡之舞。

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掠过,林逸风心头猛跳。他睁开眼,一道模糊的虚影在他身前凝聚。是舒马赫,但今天的幻影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,边缘飘忽不定,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。

“相信……自己……”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,像是从遥远的时空隧道艰难穿梭而来,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,“我看到……你的……潜力……不要……怕……”

林逸风心脏猛地收紧。幻影导师的声音从未如此破碎,他伸出手,想触碰那模糊的轮廓,却只穿过一片虚无。巨大的担忧如潮水般涌上,他忧虑舒马赫的真实状况,更疑虑自己能否在没有导师指引下独立面对挑战。

然而,这担忧之中,又生出一股莫名的执拗。导师在用他仅存的力量传递信念,他怎能退缩?

“我会的,迈克尔。”林逸风低声回应,不是对幻影,而是对自己立誓。他将拳头攥紧。

那模糊的幻影似乎微微一颤,随即像雾气般消散,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,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沉重而清晰的预感。

翌日,加泰罗尼亚赛道阳光普照,与前些日子的阴雨判若云泥。法拉利SF70h红色战车在维修区整装待发。林逸风穿戴整齐,坐进驾驶舱。干地测试,对他而言已是驾轻就熟。引擎启动的轰鸣,轮胎撕裂空气的呼啸,一切都熟悉而令人安心。

他在干地上做出几圈不俗的成绩,圈速稳定,数据反馈精准。车队工程师罗伯托·奇亚帕在无线电里用带着意大利口音的英语赞许:“Ethan,速度不错,赛车平衡很好。继续。”

林逸风应了一声,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p房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天气信息和赛道日程——测试第四天,人工浇水测试。那个词,像一根细小的针,轻轻刺着他的神经。他能感觉到车队上下对他复杂而审视的关注,尤其是首席工程师马蒂亚·比诺托,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总能看穿他的一切。

接下来的几天测试,梅赛德斯的银箭依旧一骑绝尘,汉密尔顿频繁刷出了令人咋舌的圈速。法拉利的另一位车手,塞巴斯蒂安·维特尔,驾驶着SF70h,以微弱差距占据第二,显示出法拉利挑战霸主的潜力。

第二阶段前三天测试结束后,维特尔在混合采访区被记者团团围住。他侃侃而谈,脸上带着轻松笑意。当有记者提到法拉利新队友林逸风时,维特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同样在接受采访的林逸风。

维特尔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:“伊森在干地表现很好,很有天赋。”他停顿片刻,声音压低了几分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,“不过……明天的湿地测试会更有趣,不是吗?那才是真正考验车手的地方。干地?那是小孩子的游戏,真正的冠军,是在雨中用赛车跳舞。”

话语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,在围场内激起层层涟漪。林逸风将维特尔的话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。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,但他很快压下,深吸一口气,没有回应。

夜深了,赛道早已归于寂静。林逸风换上一身便装,悄悄溜出酒店。白天的喧嚣褪去,月光下的加泰罗尼亚赛道像一条沉睡的巨龙。他径直走向1号右弯——campsa弯。

他站在弯心的缓冲区,闭上眼睛。晚风拂过,带着露水和青草的气息。他想象着雨水从天而降,赛道逐渐湿透,轮胎在积水上打滑,水雾弥漫视野。那些曾经让他窒息的画面再次浮现,冰冷、失控、死亡。

他没有逃避,努力将罗西医生教导的EmdR技巧融入其中。他尝试将恐惧的情绪剥离,只留下对环境的纯粹感知。风的流向,排水沟的位置,路肩的高度,柏油路面的微小起伏。他一遍遍地在脑海中模拟赛车通过这个湿滑弯角的轨迹,想象轮胎压过积水的微妙反馈,想象如何通过细腻的油门和方向盘控制来维持平衡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,额头上已满是汗珠,但胸口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却减轻不少。他长长吐出一口气,空气中带着一丝雨后青草般的清新错觉。

第二天清晨,赛道工作人员开始对指定路段进行人工浇水。洒水车来回作业,很快,campsa弯到终点线直道前的一段赛道变得湿滑不堪,水面倒映着天空。围场里的气氛明显比昨日紧张几分。

率先进行湿地测试的是经验丰富的维特尔。德国人驾驶着法拉利赛车冲入水雾,四条雨胎在湿滑的赛道上划出精准弧线。他的控车如行云流水,几乎看不出任何多余动作,每一圈的圈速都稳定得可怕,轻松做出全场最快时间。维修区内,其他车队的工程师们看着屏幕上的数据,表情凝重。

下午,轮到林逸风了。他坐在SF70h的驾驶舱内,双手搭在方向盘上,掌心微微湿润。心跳比平时快了几拍,混合着引擎的低吼和轮胎压过积水的真实声音,让他喉咙有些发干。

他深吸一口气,不是慌乱的喘息,而是有控制的、深长的呼吸。然后,他伸出戴着赛车手套的右手,在方向盘正中央那枚跃马标志上,轻轻敲击了三下。“咚、咚、咚。”清脆的声音在狭小的驾驶舱内回响。

闭上眼,他默念着昨晚在弯道旁对自己说过的话:“感受赛道,敬畏但不屈服。”

绿灯亮起。林逸风驾驶法拉利赛车缓缓驶出维修区。视野中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朦胧的水汽。第一个弯角,他给油非常谨慎,方向盘的动作也格外轻柔。赛车平稳通过。

接下来的几圈,他没有去追求极致的速度,而是专注于感受轮胎与路面之间的互动,感受赛车在积水上的任何一丝不安分的滑动。舒马赫幻影并未出现,但那些曾经的教导,那些关于雨战的要诀,此刻如同烙印般深刻在他脑海里。

“轻柔……预判……找抓地力……”

在湿滑的直道上,赛车突然轻微地侧滑了一下,方向盘传来轮胎抓地力瞬间流失的警告。林逸风心头一紧,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反打方向盘,同时细腻地调整油门。赛车在边缘游走,却被他稳稳地拉了回来。没有失控,没有旋转,没有那种熟悉的恐慌感席卷而来。

他甚至有余力去听罗伯托在无线电里的指令,去感受引擎转速的变化,去观察后视镜里模糊的景象。在最湿滑的campsa弯,他选择了比维特尔更保守的行车线,牺牲了一些速度,却换来了绝对的稳定。

最终,他完成了预定的测试圈数,顺利返回维修区。当他摘下头盔,露出一张布满汗水却异常平静的脸时,周围的法拉利技师们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。

马蒂亚·比诺托和领队毛里齐奥·阿德里巴贝内快步走过来。比诺托拍了拍他的肩膀,目光中带着一丝释然:“干得好,伊森!非常稳定,这很重要。”

阿德里巴贝内咧嘴一笑:“为你感到骄傲,孩子!这是一个非常、非常好的开始!”

林逸风的圈速比维特尔慢了大约0.8秒。这个差距在F1中不算小,但在这样的湿地条件下,对于一个刚刚克服雨战心理障碍的车手来说,能够顺利完成测试本身就是巨大的成功。

维特尔也走过来,取下头盔,露出一头被汗水浸湿的金发。他凝视林逸风,表情复杂,既有审视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:“不错的开始,林。不过,这只是人工浇水的赛道,真正的倾盆大雨,可没这么友善。”

这话带着几分前辈的敲打,也带着几分竞争者的宣告。媒体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焦点。记者们在下午的采访中,纷纷对林逸风的进步表示肯定。“林,今天你在湿地上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,这是否意味着你已经完全摆脱了雨战的困扰?”一位英国记者问道。

林逸风先是露出了他赛场上那种标志性的冷静表情,沉吟片刻。正当人们以为他会给出一番官方而谨慎的回答时,他突然咧嘴一笑,场下那个“围场音爆小子”的人格瞬间上线,目光也变得活泛起来,带着一丝中二的燃情。

他提高了声调,配合着一个自信的抬手动作:“雨水算什么,我会让它们成为我前进的力量!下一场雨,我会让它为我欢呼!”

“哗——”围场记者们先是一愣,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和热烈的掌声。这种出其不意的反差萌发言,正是他们喜欢林逸风的原因之一。闪光灯此起彼伏,记录下这个自信甚至有些“嚣张”的年轻车手。

阿德里巴贝内站在不远处,看着被记者包围的林逸风,无奈地笑摇头,对身边的比诺托低声道:“这小子……有时候真拿他没办法。不过,我喜欢他的这股劲头。”

比诺托微微颔首,镜片后的目光却望向远方阴晴不定的天空。人工浇水只是模拟,真正的考验,或许很快就会到来。

林逸风在闪光灯中,偷偷握了握拳。他知道,质疑声不会消失,维特尔说的是实话。但今天,他确实在雨水中,找回了一丝久违的掌控感。这感觉,陌生而又令人着迷。

一道极淡的虚影在他身侧一闪而过,带来一阵熟悉的冰冷。一个模糊的词语在他耳边响起,像来自深渊的低语:“墨尔本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