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事厅的空气沉得像灌了铅。半空中,甘雨面前悬浮的磐键仙力仪表盘正发出刺目的黄色警示光,数字无情地跳动着:【结界维持时间:30天】。每一次闪烁,都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“星银矿石储备……见底了。”甘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指尖划过虚空,调出复杂的能量流线图,“核心磐键的仙力补充跟不上消耗,边缘区域的结界稳定性正在逐级衰减。如果三十天内没有新的高纯度星银矿注入……”她没说完,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——尘歌壶的崩溃,数十万人的末日。
刻晴抱臂站在窗前,紫色的眼眸锐利如电,映着仪表盘上跳跃的黄光。她身后,荧眉头紧锁,阿贝多则摊开一卷泛黄的皮纸地图,上面用醒目的朱砂圈出龙脊雪山深处的一片区域。
“深渊裂隙活动加剧了,”阿贝多指着朱砂圈,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实验数据,“这是避难前最后的勘探结果,坐标可靠。该矿脉纯度极高,储量预估能满足核心磐键群六个月的全力运转。但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那里的空间结构已被深渊力量侵蚀得极不稳定,裂隙如同活物般游移不定,更深处盘踞着大量被深渊强化的冰系魔物。风险等级:极高。”
刻晴猛地转身,雷元素在她周身激荡起细小的电弧。“风险再高,也得去!”她的声音斩钉截铁,“我们没有第二个选择。甘雨的报告就是催命符。”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,“计划:闪电战!目标:龙脊雪山深处星银矿脉。时限:七十二小时!超时,任务自动失败,全员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撤回!”
她开始点将:
“荧,”刻晴转向金发旅者,“洞天关牒锁定雪山坐标,开辟临时通道。空间震荡的风险,由你承担。”荧重重点头,无锋剑在腰间轻鸣。
“理萌!”刻晴的目光落向角落的青年。理萌正笨拙地将一个沉重包裹拖到脚边——里面是雷电影改良的“超导渔获”,通体幽紫,镶嵌着巨大紫晶核心的鱼叉形储能器嗡嗡低响,旁边还倚着一把缠绕风纹的精致竖琴,温迪的“风之诗琴”。“带上它们。渔获是矿脉能量容器,诗琴是屏障核心。”
阿贝多沉默上前,将一排小巧的炼金药剂分发给几位核心成员。瓶内液体奇异,一半是跃动的橙红火焰,一半是沉静的翠绿草叶,在琥珀般的晶壁内缓缓旋转。“‘恒温壤浓缩剂’。捏碎外壳释放,可短暂形成对抗极寒的元素力场。”
蒙德西风骑士团的安柏、凯亚等人挺直脊背,他们是雪山的活地图。千岩军小队队长一声低喝,盾牌顿地,金石交鸣,阵列森然。须弥的年轻学者海迪夫紧张地推了推眼镜,元素探测罗盘在他手中微微发光。
散会前,理萌从背包侧袋摸出一小罐东西塞进战术腰带深处。罐体上印着模糊的枫丹文字和齿轮图案,标签写着“高级机械润滑脂”。枫丹商人狡黠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:“万能凡士林,润滑防水绝缘…居家旅行必备哟!”
雷电影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,目光落在他怀中的“超导渔获”上,又移到他脸上。“此去凶险,”她的声音低沉,几不可闻,“若遇绝境,力竭之时……呼唤我的名字。”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,她如一道静默的雷光,消失在议事厅门口。理萌握着小罐的手紧了紧,掌心微微出汗。
登陆区边缘临时搭建的装备点,寒风卷着尘沙。理萌将“超导渔获”小心地放置在一堆废弃的电气水晶矿渣上。几乎是瞬间,鱼叉尖端的紫晶核心嗡鸣起来,贪婪地汲取着矿渣中残留的微弱雷元素力。道道不稳定的、如同细小毒蛇般的紫色电弧从尖端溢出,噼啪作响,在空气中留下焦灼的气息。
看着那狂躁跳跃的雷光,理萌眉头紧锁。没有神之眼,他根本无法精细操控这股力量,只能被动地将其视为一个会爆炸的储能罐。这感觉……该死的熟悉。
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:
深圳,耕芯科技实验室,液氮白雾弥漫。FAE理萌(31岁,微胖,额头冒汗)正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参数。他身前的开放式机箱里,耕芯擎宇9-8870KV cpU被液氮炮压得结满白霜。理萌正咬着牙,将黏稠的白色凡士林,一点点涂抹在那复杂的主板供电区域。指尖冰凉黏腻,目标是那遥不可及的5.9Ghz。汗水滑进眼角,涩得生疼。旁边的显示器上,数字疯狂跳动,最终却定格在一个刺眼的、远低于同行的分数。
“哟,理萌,又给天花板刷‘防护漆’呢?”同事戏谑的笑声传来,指着天花板上几滴甩上去的、正在缓慢下坠的白色油脂,“人家宏辰科技的老霖,液氮干到7.2G轻松得像喝水!你这液氮大炮…啧,动静大雨点小啊!”哄笑声在狭窄的实验室里回荡,像冰冷的针扎在背上。
……
“啧。”理萌甩甩头,驱散那令人不快的记忆。他从怀里掏出那罐枫丹凡士林,拧开,指尖沾了点。冰凉的膏体触感将他拉回现实。他仔细地将凡士林涂抹在“超导渔获”握柄与紫晶核心的连接处、以及几个关键的符文凹槽缝隙里。动作专注而精准,仿佛在保养一件精密的仪器。绝缘,防水,或许还能……减少一点能量泄露时的电弧反噬?他只能凭经验和直觉去赌。
一个纤细的身影无声地靠近,是静怡。她脸色有些苍白,怀里紧紧抱着一卷用布包裹的厚册子。
“理萌,”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,“这个……给你。”她将册子递过来。解开布包,露出里面装订整齐、字迹工整的手抄本——《龙脊雪山矿物图谱摘录》。上面不仅标注了星银矿脉的可能伴生矿物、地质特征,甚至还有一些古老文献中关于雪山特殊环境对矿物品相影响的记载。
“我查了很多资料,修复了一些残页……可能……能帮上一点忙。”她抬起头,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坚持,“让我一起去吧!我对古籍里的描述很熟悉,能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刻晴的声音斩钉截铁地传来。她已换上便于行动的劲装,雷光隐隐。“静怡,你的战场在这里。”她的语气不容置疑,“协助甘雨处理壶内千头万绪的事务,管理好学堂,让孩子们的心不乱,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援。壶内不能乱。”她看向甘雨,后者温和但坚定地点点头。
静怡眼中的光黯淡下去,抿紧了唇,沉默地低下头。她没有争辩,只是默默地将那本珍贵的图谱塞进理萌的行囊深处。接着,在理萌准备拉上背包拉链时,她飞快地掏出两片用干燥玉米叶精心编织、压得厚实平整的鞋垫,不由分说地塞了进去。
“雪山……路滑,”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“冻土……寒气重。垫在鞋底……能,能防点冻。”她没敢看理萌的眼睛,迅速退开一步,仿佛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。
理萌看着背包里那两片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鞋垫,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他张了张嘴,最终只是低声说道:“……谢谢。壶里,拜托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