剔透的荧光,静静流淌在白玉石桌上,将意识空间内的雅阁,映照得朦胧而静谧。
景年将自己关于前世布局的猜想和盘托出,漂泊者则凭借千万年的阅历,对其中过于偏离的细节加以斧正。
两人思维碰撞,很快便梳理清了景年前世那场“欺天”之局的脉络。
“漂泊者,听我絮叨了这么多,你原本找我合作的计划,究竟是什么?”
景年在得知漂泊者同样怀揣改变世界的宏愿,并曾欲寻他合作,他心中的好奇已被彻底点燃。
他的底牌已经摊开,而对方的蓝图却仍未展阅。
漂泊者端起玉杯,指尖在温润的杯壁上轻轻摩挲,声音轻缓:
“既知未来我将以身入局,我之谋划,便已不合时宜,彻底作废。你无须知晓。”
她声音平静无波,带着一种洞察时光的淡然,不想透露过多信息。
“啧,漂泊者,你这可有点无赖了啊。”
景年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色,感觉他被占了大便宜,
“都说真心换真心,我的谋划你全知道了,你的想法却滴水不漏,这买卖我总觉得亏得慌。”
“非是我刻意隐瞒。”
漂泊者无视他的眼神,目光投向亭外流淌的微光,
“只是此刻思之,彼时规划,确有疏漏欠妥之处,需重新思量。你大可按上一世的布局去做,我自会于暗处铺设前路,为未来之局,备下援手。”
她的承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,她已决定给未来的景年做些铺垫,以便两人能成功改变世界。
景年悄然发动右眼能力,观测之下,对方频率平稳,并没有撒谎的迹象。他只得略带不爽地叹了口气,不再追问。
他不由得在心中吐槽:
这看似能辨真伪的右眼,似乎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,难道辨析谎言的能力失效了?
但当他再次扫过漂泊者周身那清晰磅礴的生命频率时,这个念头又不攻自破。
或许,真正的高手,谎言早已融入“真实”本身,哪怕你拥有洞悉本源的眼睛,也无法看透其中蹊跷。
“若觉委屈,我可予你一问之机。所询之事,若无关未来布局,我可为你解惑。”
漂泊者看着景年那副如鲠在喉的表情,沉吟片刻,金瞳中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动。
这像是某种补偿,给景年一个提问的机会,只要不影响她的谋划,她可知无不言。
“哈?漂泊者,你这机会给得也太鸡贼了吧?”
景年一语戳破,
“我若问个关键问题,你一句‘此乃天机’或‘影响计划’就给打发了,那我岂不是白问一场?”
他心中暗叹,不愧是活了千万年的老妖怪,这掌控万物的主动权,始终牢牢握在她自己手中。
“你若不愿,你我便就此别过,未来再会。”
漂泊者语气转淡,作势便要起身。
“诶——,别别别!”
景年立刻换上笑脸,连忙抬手虚拦,
“漂泊者,开个玩笑嘛。您大人有大量,别跟我一般见识。”
他变脸之快,让漂泊者都微微一顿。
漂泊者无奈地轻叹一声,缓缓坐回玉石凳上,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:
“也罢。你有何困惑,速速道来。”
景年松了口气,略一沉吟,问出了心底最迫切的问题:
“漂泊者,我该如何突破寿元极限?”
“你欲求长生之道?”
漂泊者金瞳微凝,却并未太过意外。
“是。”
景年点头,神情郑重,
“长生,每个人都想追求。况且,”
他指了指周围流淌着荧光的空间,
“这个世界时刻汲取我的本源频率,寿元不断减少,我必须寻得增加寿元的方法。”
漂泊者陷入沉默,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。
景年见她犹豫,连忙补充:
“若是你觉得为难,我这里倒是有一本功法,”
他手掌一翻,一本古朴书册浮现,封面赫然是《玄渺真诀》。他迅速翻至后半部,指向那篇双修功法——《长生诀》,
“这套功法可以增加寿元,但我增长到150年便再也没有提升。漂泊者,你见多识广,帮我好好看看,这功法是不是有缺陷?”
漂泊者接过书册,修长的手指拂过泛黄的纸页,逐字逐句,看得异常仔细。雅阁内一片寂静,唯有书页翻动的轻响。
良久,她合上书册,脸上并无太大波澜,平静道:
“此诀虽非堂皇正道,取径略偏。然,其法理玄奥,确能固本培元,窥得长生之门径。”
她将书册递回。
景年心中稍安。有这位老前辈背书,至少证明功法本身并不是邪门歪道。但心中的疑惑更甚:
“那为何我的寿元……”
“你修行此诀,仅与一名女子共参,是耶非耶?”
漂泊者不答反问,金瞳直视景年。
景年如遭雷击!
他确实只与今汐一人修过……难道需要……?
“漂泊者,”
他声音有些发干,带着难以置信的猜测,
“你……不会是想说,我需要与……不同的女子双修,才能突破吧?”
他断断续续,眼神躲闪,一丝慌乱爬上心头。
当看到漂泊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、不置可否的神情时,景年瞬间感觉天塌地陷!
这长生法门,难道真的要他广开后宫?
功法泄露的灾祸暂且不提,单是那“情债”……
他脑海中瞬间浮现三个人影,丹瑾的可爱、长离的成熟、今汐的温柔,三个身影交错,让他头痛欲裂。
对丹瑾,由怜生爱;对长离,是烙印心间的一生执念;对今汐,则是十年相守的刻骨深情。
三份情感已让他如履薄冰,若再添新人……后院起火,怕是能把他烧得灰都不剩!
漂泊者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兵荒马乱,眼中闪过一丝促狭,慢悠悠地开口:
“若欲以此法求长生,你倒还有另一选择。”
“什么选择?”
景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。
“与女子双修之后,杀之,灭口。”
漂泊者用最平淡的语气,说出最狠辣的方法,
“如此,既无功法泄露之虞,亦无情债缠身之扰。”
她轻描淡写,吐出的却是令人骨髓发寒的字句。
景年瞳孔骤然收缩如针,浑身血液仿佛被寒气凝固。
“漂泊者!”
他声音带着惊怒与难以置信,
“我景年虽不是什么好人,却也绝不是草菅人命之徒!你说的这种方法,与邪魔外道有什么区别?!”
他下意识捂住胸口,脸色煞白,
“难道……我修炼的真是魔功?完了……我竟成了魔头而不自知?!”
漂泊者看着景年那副惊惶失措的模样,脸上竟缓缓绽开一抹极其罕见的坏笑:
“景年,魔道速成,寿元暴涨,此等捷径,当真不走一遭?”
“如果长生需要这种代价换取,我宁可放弃,滥杀无辜的事情,我做不出来。”
景年斩钉截铁,眼中是纯粹的抗拒。他看向漂泊者的眼神,已从敬畏转为惊惧,甚至有一丝嫌恶,
“漂泊者,我万万没想到,你心肠竟如此……”
他猛地顿住,心中掀起滔天骇浪!
自己所有的秘密,竟都暴露在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大魔头面前。他猛地想起,无相燹主的领域中,她那漠视生命的冰冷眼神,宛如千年恶魔。
冷汗,浸透了他的后背。
漂泊者见景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,嘴角那抹恶劣的笑容反而加深了:
“哦?你此刻是想替天行道,在此处除掉我这活了千万年的老魔头?”
她微微倾身,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,
“你……打得过我吗?”
“我……”
景年语塞,额角冷汗涔涔而下,握紧的拳头骨节发白,心中天人交战。
“噗嗤……”
看着景年那副纠结恐惧的样子,漂泊者终于忍不住,发出一串清越如碎玉般的“咯咯”笑声。
她收敛那迫人的气势,眼中带着一丝回忆的悠远:
“你莫要惊慌,适才乃戏言耳。”
她摆摆手,仿佛驱散方才的紧张气氛,
“若是从前那个历经无尽失败、心若寒冰的我,或许真会是你所想那般,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魔头。”
她话锋一转,回头定定看向景年,金色的眼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,
“至于现在么,你若真敢行那‘杀女证道’的魔途,我会亲手了结你。”
景年闻言,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,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,长长地吁出一口气。
还好,还好,这位大佬终究是同道,不是丧心病狂的恶魔。
漂泊者不再玩笑,正色道:
“此功法,无需你寻遍天下女子。若有几位心意相通、彼此信赖的道侣,轮换共参此法,阴阳流转不息,自可突破瓶颈,寿元绵长有望。”
她语气转为严肃,带着告诫,
“然此法门亦正亦邪,你务必谨慎保管,善加用之。若滥用其力,或致反噬,引火烧身,万劫不复!”
景年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,忧虑尽散。原来不用广开后宫,只要轮换双修即可。
待心绪稍平,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又冒了出来:
若是给今汐、长离、丹瑾三人……每周排个班?
周一周三与今汐双修,周二周四与长离暧昧,周五回家陪丹瑾,周末休息……岂不美哉?
然而,这念头刚起,一幅难以想象的画面又如冷水浇头:
三女得知他还爱着另外两个女人后,爆发出恐怖的修罗场,把他当场撕碎。这个画面让他冷汗直流,浑身打颤。
他猛地甩头,将这“作死”的幻想抛开。
‘当务之急是救人!’
他在心中怒骂自己,人还没救成,就搁这幻想,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?!
漂泊者饶有兴致地凝视着景年,仿佛将他所有小心思都看了个通透。她唇角微弯,带着洞悉一切的调侃:
“景年,若你心系一人,当勇敢言明。若你心系两人——”
她故意拖长了调子,金眸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,
“那便需藏得深些才好。若是藏不住,那可就……”
“咳咳咳……”
景年猛地咳嗽起来,刚刚消退的冷汗再次冒出来,他越发觉得这位老祖宗深不可测,那双金眸简直能照透灵魂,让他不敢直视。
漂泊者莞尔一笑,如冰雪初融:
“好了,不戏弄你了。我该……”
“离去”二字尚未出口,异变陡生。
忽然,整个意识空间猛地一震。
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毫无征兆地爆发,牢牢锁定漂泊者。她体内浩瀚如海的共鸣能量,瞬间失去控制。
“嗤——!嗤——!嗤——!嗤——!嗤——!”
气动、冷凝、热熔、导电、湮灭,五种截然不同的属性能量,被强行抽离,化作五道璀璨夺目的彩色洪流,从她体内汹涌喷薄而出,向着雅阁之外的广袤空间逸散。
原本由剔透荧光构成的奇幻晶体世界,此刻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剧变。虚幻的光影迅速凝实,并具象化。
远处朦胧的山峦显现出嶙峋的岩石与苍翠的植被,近处流淌的荧光长河化作奔腾的溪水,空中漂浮的晶体尘埃沉淀为肥沃的土壤……
整个世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朝着一个真实不虚的天地蜕变,万物萌发出清晰而稳定的本源频率。
“景年,你做了什么?!”
漂泊者脸色剧变,首次流露出清晰的惊怒。
她试图运转力量抵抗,却发现那吸力源自整个空间的法则,她竟完全无法抗衡。她只能眼睁睁看着,自己千万年积累的浩瀚能量被不断抽走。
“我不知道,我真不知道啊!”
景年也慌了神,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。
这片空间向来只消耗他的寿元,为何突然针对漂泊者的能量?
一个骇人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:
‘难道……这也是上一世的我,算准了漂泊者会来这里,特意布下的后手?!’
他看着天地间飞速凝实的山川河流,万物生发,一个肯定的答案呼之欲出。
“你……竟要在此创建一方真实世界?!”
漂泊者望着这改天换地的景象,感受着体内飞速流逝的能量,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。
上一世的景年,竟将她也算计在内,将她这“万古巨头”当成了构筑新世界的能量源。
她望向景年的目光,震惊之余,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敬畏。
千万年来,未曾有人能将她如此利用!
“我不清楚……要怎么阻止?!”
景年慌乱如麻,漂泊者因能量流失,脸色逐渐苍白,身体微微摇晃。
他焦急万分,却束手无策。
“你……”
漂泊者带着被算计的恼怒与一丝无力感,意识在庞大的能量抽取下开始模糊。
虚空的吸力,依旧贪婪。
五道绚烂的彩色洪流,如同奔腾的星河,从漂泊者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,注入山川,融入河流,化作滋养万物的点点星尘。
森林更加茂密,山峰更加巍峨,河流更加澎湃……
一个生机勃勃的真实世界,正在这磅礴能量的浇灌下,飞速成型。
景年尝试了所有方法,却根本无法撼动这诡异的吸力。
当他感知到漂泊者体内那近乎无穷无尽的能量储备时,心中稍安。
想来,漂泊者没有性命危险,但这损失……恐怕需要漫长岁月才能恢复。
这场“创世”能量的汲取,持续了整整一日。当最后一丝彩色洪流消散,空间才彻底稳定下来。
鸟语花香,清风拂面,一个真实得令人心悸的世界呈现在眼前。
然而,漂泊者体内,除了衍射能量之外,其余五种浩瀚的共鸣能量已被抽取一空,点滴不剩。
“这……”
景年看着眼前气息明显虚弱了许多的漂泊者,心情复杂到极点,哭笑不得。
想笑,是笑那活了千万年的老妖怪,竟被前世的自己狠狠摆了一道;想哭,待会儿这位大佬苏醒后爆发的雷霆之怒……抽筋扒皮怕都是轻的。
“眼不见为净……我什么都不知道,绝对不是我干的!”
景年心虚地默念,怀着无比愧疚又带着一丝侥幸的心绪,趁着漂泊者尚未完全清醒,身影一晃,飞速逃离了这片由他前世创造的……崭新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