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大勇揣着一肚子火气闯进来，手里扬着曲颖没来得及收回的邀请函。
身后跟了七八个道上和他混得好的兄弟。
看这架势，估计塞一辆五菱宏光超载带进来的。
都是些贼眉鼠眼，肩膀上背着几十万赌债的混子。
陆浮川在阮星月背后哟呵一声:“我回国都要夹着尾巴做人，他们胆子居然这么肥，恨不得在脸上写上黑社会三个字。”
“师父师母都是文化人，注重体面。”阮星月抱着胳膊转头搭他话，因他贴得近，头发不经意蹭到他下巴。
“他们越拽越有底气闹这一回。”
隔着口罩，陆浮川低头闻到她的发香，漫不经心问:“我们什么时候动手？”
“……”阮星月抬眸，眼里装着无语和警告。
陆浮川很喜欢从这个角度看她，抬眸时下巴极轻地向上抬一点点，漂亮的眼尾跟着自然上扬。
像带点钩子，钩得他心尖发颤。
若不是不合时宜，加上胆子不够，他已经低头吻了下去。
“我是说，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报警……”
他连忙补救两个字。
阮星月移开视线，微抬下巴指顾醒:“那家伙早就报警了，估计来的附近民警，还是他熟人。”
顾醒一天能报八次警，因为妹妹私信和评论乌烟瘴气的原因，全国暗娼地点快被他端完了，本年度获得好市民奖的希望很大。
本市警察早就眼熟了他。
她盯着顾醒，突然想起扫黄打非小组多次对顾醒提出邀请，希望他能答应，去他们单位实习。
若顾醒真答应了，一想到顾醒课题论文和扫黄有关，阮星月就想笑。
唇角慢慢浮出个浅淡的笑，视线定格在顾醒身上。
陆浮川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顾醒，再回头看这个笑，心里颇不是滋味。
忍不住嘲讽，“报警有什么用，擒贼先擒王，把最前面那个打趴了就是。”
说着，撸起袖子就要挺身而出，一肚子无名火气准备发泄出去。
“别乱来，这种时候，报警才是正解。”阮星月按拽住他腰间的衣服。
陆浮川像头按不住的牛，一贯云淡风轻的阮星月被迫用了点力气，忍不住蹙眉数落他:“顾醒是个聪明人，懂得借力打力，君子动口不动手，不像你，只会暴力解决。”
虽然她也是喜欢以恶治恶的人。
但这是曲家的事，是顾醒的事，她们只能辅助，不能任性出头。
动不动手，怎么动手，顾醒说了算。
“走，去师母身边。”她拽着他往前走。
离顾醒近了，陆浮川一眼看见他手腕上多出来的红绳。
心脏被猫抓了一样难受。
不可置信地看向阮星月，嘴巴下意识张了张。
他想问，你给阮星眠就算了，你怎么连他都给？！
在他恍惚之际，曲大勇恶狠狠伸出食指，直戳曲颖脑门而去。
让顾醒捏住手腕反手推了几步。
哎哟喊痛一声，扯着嗓子就嚎：“曲颖！你要把我儿子送进监狱？就为了这个野小子？我告诉你，今天这亲你别想认！你敢告我儿子，我就砸了你这破认亲宴！让你丢人现眼！”
曲大勇嗓门大，吸引了不少宾客注意，不过一开始没人当回事，没几个出来看热闹。
季聆几人坐包间里也听见了。
她眉眼急切:“这不行啊，师母最重体面，注重仪式感，要是让曲大勇毁了这场宴会，师母肯定会难过一两个月。”
阮星眠拉住季聆的手，安抚住起身张望的她:“季聆姐，我和师母做了几分钟的短视频，你能上台开场吗？”
一开始阮星眠不赞同放短视频，毕竟顾醒不是满月的宝宝，照片放在大屏幕上给大家看，阮星眠都替他尴尬。
但师母坚持要放:“别的孩子有的，我们顾醒也要有。而且，有人酸他为了我们的钱，我想要告诉所有人，是我和秦臻看上他的优秀，让他们把牙齿酸掉了才好。”
阮星眠心里感动，和师母一起完成这个视频，到处搜集顾醒的照片和奖状，两个泪点低的人，抱着互相擦了几次眼泪。
师母还打算做成相册，放在家里。
她喜欢家里关于顾醒和眠眠的东西越来越多，有种安心的感觉。
回到宴会现场，季聆一口答应上场活跃气氛，吸引宾客的注意力。
本来是秦臻自己准备上台开场主持。
季聆临时救场，没有台词，不带怕的:“眠眠，你负责放视频，我负责开场。”
恰好大门从外面关上，灯光师提前上岗。
音乐声起，季聆落落大方上台，珊瑚橙收腰款缎面衬衫配黑色烟管裤，脚踩裸色高跟鞋，热情中透着干练。
不笑不说话，说话就带笑，像个暖暖小太阳。
吸引了台下一堆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注意。
再一听姑娘开口，字正腔圆，幽默风趣，口条这么好，学播音主持的吧。
哦，秦老师的学生啊，学计算机的，聪明伶俐还这么漂亮。
季聆开场白还没说完，台下一位老教授笑眯眯问:“季姑娘有相好的没有啊？”
另一个差点笑掉大牙:“老于，现在都称男朋友，不说相好，太土了！”
季姑娘被闹了个脸红，握着麦克风从容应对:“还没有相好，有一个喜欢的，挺想和他好的……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
宴会厅其乐融融。
门外可谓是混战一团。
宾馆拉架被打被迫反击的保安。
曲大勇带来的狡辩的不堪一击的混子。
附近派出所蹙着眉头断不了案的民警。
背着阮星月，时不时搞偷袭浑水摸鱼猛踹一脚曲大勇的陆浮川。
专心和警察交涉的阮星月和秦臻。
护着曲颖一言不发的顾醒。
原地抱头鼠窜的曲家父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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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大勇被带走之前原地跳脚撒泼大叫:“我不服！老子不服！曲颖你这个毒妇！”
他恶狠狠瞪着顾醒，像瞪一个仇人。
顾醒的目光隔着一层冰，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：“撞人的是曲超，被撞的是我——法律怎么判，看的是证据，不是谁嗓门大。你要是真为曲超好，该劝他自首，说清楚有没有受人诱导，而不是来这儿撒泼。”
曲大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，满脑子都是完了，他这辈子都完了。
曲颖有了儿子，他家再拿不到她的一分钱，他的赌债谁还？
压根不关心曲超有没有受人诱导。
警车拖着一串人从b区离开，这场闹剧才告一段落。
曲家父母怔怔看着警车离开的方向，庆幸他们没跟曲大勇一起闹。
进局子不说，还捞不到生活费。
曲颖没钱之前，老两口重男轻女。
曲颖有钱之后，老两口威逼利诱撒泼打滚让女儿养儿子一家。
直到曲颖自己养了一个儿子，他们才意识到，曲颖真的有钱，同时可以不给他们钱用。
他俩站门口发愣，转头一看，所有人都进去了，门关上了，都没人喊他们。
只得相互扶着，厚着脸皮推门进去。
宴会厅里音乐十分煽情。
阮星眠坐在台上，一张一张介绍照片上的顾醒。
十五岁的少年，对着镜头，懵懂地看向要带走他的老师。
十五岁到十八岁，只有上台领奖的照片，冷着稚嫩的脸，不像领奖，像镜头前的人欠他十万八万。
大学后的照片，荣誉证书多过照片，单人照基本来自季聆和其他小学妹，大多是偷拍。
顾醒的本科生活很简单，不是在实验室，就是在图书馆，形单影只。
研究生之后，他的身旁多了更多人的身影。
有秦臻，有曲颖，有阮星眠一家，还有季聆和徐则倾。
最后一张，是昨天晚上林有朋帮忙拍摄的家庭大合照。
陈医生自称铁血无情战士，边看边抹眼泪:“你和这孩子的缘分，是天注定的，你看，他从那么长一段艰难时光里走出来，给你当儿子。”
台下抹眼泪的不止陈医生一个人。
“没见过这么优秀的男孩。”
“这孩子太优秀了，老秦，好好培养！”
……
煽情的话还没讲完，季聆拿出准备好的自拍杆:“所有人，看我的镜头，让我们一起留下美好的回忆，来，三二一，茄——子！”
上一秒还抹眼泪的陈医生，转头优雅一笑，看向镜头，眼睛一眨不眨，生怕闭眼不好看。
拍完一张，一抹眼角继续刚才的情绪:“你呢，把心放宽点，有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人，明明要啥有啥，心思重，活得一点都不快乐，这下全圆满了，我都快嫉妒死了！”
曲颖同样泪眼朦胧:“我知道的，我现在比以前硬气了，也想开了。”
她看了眼安分守己等着开席的父母，心里一阵舒坦。
曲家，再也不能精神控制她了。
“你是超生的，还是个姑娘，给你一口饭吃都不错，还想读高中？你要读也行，从现在开始，你花的每一分钱都要记账。”
“读了大学还不够，居然还想读研？你疯了吧？”
“大学老师又怎么样，工资那么低？能给家里打多少？发工资记得还钱啊。”
……
“曲老师，曲老师！”徐医生推一把曲颖，“上台吧，你儿子，还有你老公在等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