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怪不得楚夫人一直对她另眼相待呢。看这样子就知道这个姑娘不仅长相清秀还很讨喜。”
“哎你说,婆婆跟媳妇能相处成这样真的不容易,简直堪称典范哪。”
当然,在这些称赞声中总归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意见。
“哼!你们这是瞎起哄了吧,有什么好羡慕的!”
一个人冷不丁从角落冒出来反驳道,“我就不信她是真的那么孝顺体贴。”
“大家伙儿能不能脑子转一转?”
另一人也随即开口附和,“一个堂堂诰命夫人心甘情愿宠爱一个被说是‘傻子’的人?这话听着你自己都信吗?”
这些嚼舌头的人肆无忌惮地说着风凉话,口中不停地重复着那个带有侮辱意味的词。
“傻”这个字一次又一次地从他们的唇齿间蹦出来。
但他们偏偏忽略了最简单的事实。
不管别人说得多难听、怎么看轻她。
这位“傻妇人”还有一个无可争辩的重要身份,那就是大理寺少卿楚翊亲口认定,并经正式礼仪拜过天地迎进门的正妻!
这段婚姻,乃是真正的明媒正娶、礼敬齐全。
不过舒窈倒不在意他们说什么。
比起前世网络上的键盘侠,这些人最多只是嘴头多几句废话,并不能伤人筋骨、动人心魄,实在算不得厉害。
前世的舒窈虽然也曾被人在网络之上冷嘲热讽,但她早已习惯了这些流言蜚语与不怀好意的目光。
如今她不过是回到这个纷争之地,又何须惧怕这几张长舌妇的嘴巴?
她的目标明确、步履坚定,根本不会在意这种琐碎无益之事。
反倒是楚夫人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一双眉头紧紧皱起,目光凌厉扫过那些交头接耳议论的人,恨不得当场便出言驳回去,为舒窈讨回个公道。
可她到底是当家主母的气度,虽愤怒难平,却没有失了体统开口责骂,只将这份怒火压抑于胸间。
“娘,我肚子饿了……”
为了不让楚夫人陷入无聊的口角争执之中,舒窈适时地轻声提醒了一句。
同时轻轻拉了一下楚夫人的衣袖,眼中带着些许依赖之色,声音软糯,似有几分虚弱。
果然,楚夫人听到这话立即将注意力转回到她身上。
“好,咱们这就进府。”
她低声答应着,语气缓和了下来,随即伸手牵起舒窈的小手,动作温柔却又毫不犹豫。
说着便牵起舒窈的手,在众仆妇前呼后拥中走进了她曾经说过再也不会踏入一步的范府。
脚步落下的一瞬间,像是踩在回忆之上,而今她却不再抗拒归来,而是牵着孙女重新步入这扇门。
那扇曾经令她痛心不已的大门。
陶然堂里,范老太君听说楚夫人来了,一时还有点愣神。
手中捻着的佛珠也顿在半空,眼神微微有些呆滞。
身边服侍的老嬷嬷一旁递上一杯温茶,低声补充,“是当年大房姑娘若菱,现在的楚夫人。”
“咳咳……是若菱那丫头……她愿意回来了?”
范老太君激动地咳嗽起来。
苍老的脸庞浮现出一抹久违的红晕。
自打这个最疼爱的大孙女嫁入楚家之后,她就郁结成疾卧床不起,苦撑这多年,为的便是想在这世上最后的日子,再见一面自己亲生血脉的嫡孙女儿。
那份思念深入骨髓,连梦境都未曾放过。
“快,快帮我准备一下,我要去接她!”
她一边咳嗽一边急切地说道,竟支撑着想要从榻上坐起身来。
身子瘦弱,动作迟缓,但仍掩饰不住内心激荡的情绪。
“老太君您先别着急。”
身旁的一个贴身丫鬟连忙劝道,“楚夫人刚到二门口,走到陶然堂少说还得一会儿呢。”
听了这话,范老太君才喘着气慢慢躺了回去,双目仍旧盯着门外的方向,神情期待而复杂,仿佛那一刻她等得太久了。
她心里清楚得很,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。
如果不趁着现在还能勉强动弹,赶紧见上一面,她怕是连最后一口气都咽不下去,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。
“说起那个孩子,我心里一直挺过意不去的……她从小就没有亲娘护着,我又疏于照管,让她吃了这么多苦……”
“是我这把老骨头没本事,没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替她遮风挡雨,没能护住她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范老太君已是声音哽咽,满眼哀伤,眼里泛着浑浊的泪光。
一提起从前的事,范老太君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,泪水顺着眼角滑落,落在手帕上晕开点点湿痕。
她低垂着头,整个人仿佛陷入那些回忆之中,满脸都是悔恨和痛苦。
几个丫鬟都担心她的身子经不起这般伤心,生怕她一时激动伤了肺腑,纷纷陪着小心在一旁安慰道:“老太君可千万别这么想啊,府里头事务多,人来人往杂乱纷繁,哪能事事周全?谁家没有顾不上的时候呢?”
“您也不必太过自责,楚夫人如今也掌家了,应该比谁都更明白当家主母有多不容易。”
一个贴身丫鬟柔声劝说道,语气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。
“可我宁愿她骂我几句,也不想她和咱们范家越走越远,亲情淡漠得像外人一样……”
老太君哭着拍着胸口,声音断断续续,情绪激烈至极,“要是当年我能多留意些,把她带在身边亲自照看,也许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……也许她也不会这么冷心冷面对我……”
旁边的丫鬟听她说得越来越沉重,急忙打断她的话,轻声道:“您可别说这种话啊,那都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,过去这么多年,楚夫人早就该放下啦,您别再为这事折磨自己了。”
“是啊,听说这次楚夫人一接到帖子,就答应前来拜会,一点都没推辞呢。说明她心里还是惦记着您的。”
另一个小丫头紧接着插话,试图用这件事转移她的注意力。
小丫头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许久,嘴皮子都要说干了才总算让老太君的情绪慢慢稳了下来。
虽然眼角还有未擦干的泪痕,可她脸上的悲伤已经不似方才那样撕心裂肺了。
门外,楚夫人冷冷地站在廊下,双手紧紧攥着衣袖,指节微微泛白。
屋里的每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