躲在一旁的顾韦氏眉眼一跳,低声吩咐身边的丫鬟:“快去找二爷来。”
顾侯带着众人到了前厅,看到乌压压的一群人气势汹汹,心里一惊。
压住怒意,请人落座,上茶。
“族老怎么来了?”
京兆顾氏祖宅距离长安有五百里地,汝阳侯府没有下帖请他们。
他又看向其他人:“你们是……”
为首的中年女子身穿深褐色交领襦裙,低调却掩不住骨子里的贵气,她弯了弯身子,淡淡道:“妾,范阳周氏三房周晋氏。”
顾侯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周晋氏是范阳周氏三房的庶出四夫人,周氏三房诸多子弟在长安和洛阳为官,顾周氏正出自这一支。
虽然,京兆顾氏也出自五姓七望阀门之家,但后劲不足,大势已去,勉强挤在五姓七望之中苟延残喘。而范阳周氏势力依旧庞大,在朝为官之人甚多,京兆顾氏根本比不了。
因为纳妾,汝阳侯担心顾周氏闹腾,就没有给范阳周氏下请柬。
顾侯回礼:“不知四夫人为何忽然造访?”
周晋氏看向顾氏族长:“嗯,因有一件周氏的家务事得处置,事关侯夫人,妾家主让妾寻顾氏族长一起来侯府商榷。”
顾侯心情十分不好,一向没吧顾氏族长放在眼里,态度更是一般:“不知何事?若有吩咐,族长遣人来说一声便好,辛苦您老亲自跑一趟,自家事关起门来自家解决就好,何必劳累了亲家。”
眼下之一,丢脸不要丢到外面去。
顾氏族长冷扫一圈,阴阳怪气:“纳妾宴都摆得如此奢华,顾侯享福了啊。可你要管好内宅,莫要令顾氏蒙羞。”
顾侯没心情应付他:“府中还有事,族老和四夫人有话请直说,不必绕弯子。”
缩在一旁的顾周氏紧张得一句话都不敢说。
周晋氏也不客气:“范阳赵氏来寻妾身家主,说顾周氏以侯爷纳妾为由,骗财骗婚,收了聘礼不给人。他们寻了你们几次,你们都拒之不理,便请周氏出面。如果事情无法解决,他们就要告到府衙去了。家主命妾身前来问清楚情况。若是汝阳侯府做下的事,你们自己要解决,免连累我范阳周氏蒙羞。”
顾侯的脸一白,扭头怒瞪顾周氏。
“你搞出的事情,还不滚过来。”
顾周氏低着头,弓着腰上前,朝周晋氏恭敬行礼:“妾身见过二夫人,见过族长。”
周晋氏:“脸怎么肿了?”
顾周氏忍不住哭了起来:“求二夫人、族长为妾身做主啊。侯爷娶了美妾就拿妾身出气,还纵容四媳妇陷害大郎。族长啊,汝阳侯的名声都被白欢小贱人败坏了啊!”
族长蹙眉:“老大啊,顾氏一族,你的爵位最高,你若名声受损,我们全族名声都受损啊。”
顾侯气死:“休听这蠢妇胡言。她犯了七出之条,设计让大郎侵犯老四媳妇,罪大恶极,我不将她送官府,就是给范阳周氏面子了。你们来的正好,我正要休了这毒妇,你们正好做证。”
对顾周氏,他已完全没了耐心,更迁怒于范阳周氏瞧不上他,给他弄个愚妇糊弄他。
此时,他懒得给范阳周氏面子了。
范阳周氏和族长没反应过来,两人异口同声:“休妻?”
赵氏夫妇也呆住,万一顾周氏休了,没人认先前的纳妾亲事,那聘礼还能不能退回啊?
顾周氏吓到了,赶紧爬过来,扯住顾侯的袍子:“侯爷,您不能休妾身啊,妾身一心为侯府操劳几十年,您不能这样对妾身啊。”
顾侯厌恶地抬脚就踹:“拿开你的脏手。”
顾远舟忍不住了:“父亲,母亲娘家人和族长都在,请您尊重下母亲。”
顾侯斜他一眼:“你还认这个母亲是吧?那好啊,我休了她,你养她,不要让她再嚯嚯我侯府了!”
“父亲!这是我们的家事。”
顾远舟顾不上手疼,朝周晋氏和族长行礼:“今日侯府出了点事情,不如长辈们改日再来?毕竟,顾氏与周氏乃姻亲,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二夫人,族长,二位长辈说是不是?”
虽然,他痛恨母亲不计后果的做下损人不利己的事,但他很清楚,万一顾周氏被休,他再无法与郡主修复感情,他这辈子就完了。
他要成为世子,要继承侯爵,就要先保住母亲的地位。
周晋氏看了眼赵氏夫妇:“吾今日来,只为说清楚一件事。之前侯夫人托我们为侯爷纳妾,将柳氏纳入门为妾,后柳氏莫名去世,柳家又遭天灾,我们闻讯深感痛惜。这次侯夫人再次请我们为侯爷选妾,我们周氏拒绝了的。”
“为此,赵氏夫妇寻到我们,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。吾来就是说句公道话,若无女可嫁,赵氏夫妇给侯府的聘礼,理应全数退还。今日三口六面讲清楚,往后,汝阳侯府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管,皆与我们无关。赵氏也不用再寻我们。”
赵氏夫妇急了:“你们都不管,汝阳侯骗我们钱财,我们定要告上衙门的!”
族长蹙眉:“老朽今日来也是为这事。顾周氏与赵氏谈亲是不是二房的二丫头?我听闻是长房欺负威逼二房,欲将其他房的女娘卖出去?”
顾韦氏赶紧拉着顾二爷上前,噗通跪在地上:“族长,请替我们做主啊。顾周氏是要逼死孩子们啊。二娘被逼上吊了,幸好救下。可二娘才多大啊,要嫁给其实老叟做妾?这不是糟践人吗?咱府里的孩子们个个人人自危,他们可都是侯府的贵女啊,怎么能像卖奴那般换钱啊?”
赵氏夫妇不干了。
“是你们自己寻来的,又不是我们逼的。若不想嫁就退聘礼好了。”
顾韦氏哭道:“此事本与我们无关,要嫁就让大夫人的女儿去嫁。我们请族长来,是为了分家一事替我们做主的。”
顾侯脸一黑:“分家?分什么家?”
周晋氏见顾氏自家闹起来,就不想呆下去了,站起来对顾侯和顾氏族长福了福:“妾要说的已说完。侯府以后不用找周氏办那些鸡毛蒜皮的事。至于侯爷休不休妻,与周氏无关。就算休了,她自出家为尼忏悔。周家容不得无品无德的人再进门。言尽于此,告辞。”
白欢盯着自己的鞋面,唇瓣勾起,溢出一抹笑意。
一旦触及声誉和前程,谁都不想被牵连,哪怕是血亲。
这就是五姓七望的门阀望族,冷漠,没有亲情。
族长也没想到今天的事情这么复杂,与族中几位老者交头接耳几句,族长道:“二房被长房欺辱至此,要求分家也情有可原。我看侯府今日正在办纳妾宴,侯爷新婚之夜乃喜事,不如此事改日再议。”
赵氏见周氏走了,事情还没个了结,气得站起来:“好,好,仗着侯府之势欺负人是吧?那就官府见!”
“慢着。”
白欢疾步上前,朝族长和族老们福了福,再转向赵氏夫妇,行了礼。
赵氏夫妇见是她,知道有了转机,也客气回礼。
“冤家宜解不宜结,二位先消消气。妾身已经清点了聘礼,除了一百贯现钱,其他的都在。今日就可以全部拿走。另外,奉上五百贯做赵老爷的贺寿酒钱,可好?”
赵氏夫妇对视一眼,点头。
“四少夫人大气,就这样办吧。”
白欢看向顾侯:“父亲,可以吗?”
顾侯欣慰:“就依你。”
白欢吩咐管家带赵氏夫妇去取聘礼。
族长打量白欢:“白家嫡女,果然不错。可惜,你嫁给老四了,若是嫁给大郎,侯府就有福气了。”
顾侯深以为然,一脸可惜。
白欢笑笑:“四郎淳朴,善良,聪慧过人。带来人高中,定会成为人中龙凤。”
族长摸着胡子点头,又看看跪在地上的两人,有些为难。
“分家之事,你们还是先商议好。若真要分,就按老侯爷遗嘱处置便好。”
顾韦氏欣喜,忙叩谢族长。
送走族长,顾侯的脸顿时阴沉下来,看着顾周氏那张肿成猪头的脸,恨不得立刻撕了她。
白欢上前,柔声道:“侯爷,今日是您新婚之日,夭娘还在新房里等着您呢,您也累了,不如先歇息,有事明日在处置?”
顾侯想起夭娘,心情好了许多:“来人啊,先将顾周氏关起来,待明日处置。”
说罢,拂袖而去。
“侯爷,你不能这样待我……”
顾周氏哭喊着去抓顾侯的衣服,可他跑得比老兔子还快。
白欢看一眼身边两个婆子,婆子立刻上前,在顾周氏嘴里塞了块布,将人拖了出去。
顾远舟走到白欢面前,哑声道:“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是吗?”
白欢看向顾远舟,淡淡道:“自作孽不可活,好自为之吧。”
顾远舟忽然伸手朝她后颈抓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