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板车在黑暗中颠簸。

车轮碾过碎石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。

夜色比驿站时更浓。

苏云溪骑马紧跟在车旁,每一次颠簸,车内那件“货物”都会发出一声闷哼。

那名影卫四肢关节被卸,身体被捆在板车最里面,随着车辆的晃动而摆动。

“他快不行了。”锦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。

秦望舒没有停步,加快了速度。

“天亮前,找个地方。”

又走了一个时辰,官道旁出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。

庙门不知所踪,神像倒塌一半,脸上布满蛛网。

一行人将板车推进庙内。

墨尘立刻拿出几个小巧的机括,在庙宇的几个入口处布置。

周婉儿则拿出药囊,为苏云溪处理手臂上的新伤。

秦望舒走到那名影卫面前。

她蹲下身,撕开堵住他嘴的布条。

“王擎还派了多少人?”

影卫嘴唇干裂,他转动着唯一能动的脖子,看向秦望舒。

他的嘴角肌肉抽搐,构成一个无声的笑容。

下一刻,他脖子一歪,一股黑血从嘴角溢出。

咬碎了藏在牙中的毒囊。

秦望舒站起身,没有再看那具迅速僵硬的尸体。

墨尘走过来,探了探影卫的鼻息。

“死了。”

苏云溪刚包扎好伤口,闻言一脚踹在旁边的石柱上。

“废物!”

她骂的不是死去的影卫,而是自己。

她们付出了代价,却连一个字都没问出来。

庙内陷入死寂。

只有周婉儿压抑的啜泣,和墨机愈发粗重的呼吸。

秦望舒走到苏云溪身边,将一块干粮塞进她手里。

“吃东西。”

“吃不下!”

“那就喝水。”

苏云溪的烦躁无处发泄,接过水囊,狠狠灌了几口。

“王家的影卫,不是一个人在行动。”秦望舒开口,“是小队。”

“我们杀了一队,还有下一队。”

墨尘放下手中的机括,补充道:“他们彼此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。我们杀了人,他们很快就会知道。”

“那我们怎么办?就这么一直被追杀下去?”苏云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。

“他们找不到这里。”墨尘对自己布置的机关很有信心,“我能屏蔽掉他们的追踪信号。”

他的话音刚落。

庙外,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鸟鸣。

那声音尖锐,不似夜间的任何鸟类。

墨尘的脸色瞬间变了。

“是‘血隼哨’!”

“他们来了!”

几乎同时,七八道黑影从庙宇的破洞屋顶落下。

他们比驿站那拨人更安静,身上没有杀气,只有捕食前的冰冷。

这一次,他们没有分散攻击。

所有人的目标都只有一个,秦望舒。

六把淬毒的短刀,从六个角度,封死秦望舒所有的退路。

锦瑟的软剑出鞘,挡住其中两把。

苏云溪的朴刀横扫而出,与另外两把刀撞在一起,火星四溅。

但还有两把,一把刺向秦望舒的后心,一把割向她的咽喉。

苏云溪被两名影卫缠住,对方刀法沉重,步步受制。

锦瑟以一对二,无法瞬间脱身。

秦望舒左臂有伤,她用最快的速度侧身,避开后心要害。

那把割向咽喉的短刀,已近在眼前。

刀锋带起的寒风,刮过她的皮肤。

她没有闭眼,右手反握匕首,迎着那致命的刀锋划去。

螳臂当车。

就在这时。

一阵极细微的破空声,从庙外响起。

那名手持短刀的影卫动作一顿,身体僵在原地。

一根比牛毛还细的银针,从他的后颈没入,针尖从他的眉心穿出,带出一小点血珠。

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
变故只在一瞬。

剩下的五名影卫没有迟疑,攻势反而更凌厉。

但那细微的破空声,没有停歇。

噗。

噗。

噗。

又有三名影卫在冲锋途中,毫无征兆地倒下。

他们的要害处,都插着一根同样的银针。

最后两名影卫,缠住苏云溪的那两人,终于察觉到了不对。

他们当机立断,放弃攻击,准备后撤。

晚了。

两道黑影出现在他们身后,之前毫无征兆。

其中一道黑影伸出手,在那名影卫的肩膀上轻轻一拍。

那名影卫的身体瞬间失去所有力气,软倒在地。

另一道黑影则绕到了苏云溪的对手面前。

他手里拿着一把漆黑的、没有任何反光的匕首。

影卫举刀格挡。

匕首与短刀相交,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
影卫的短刀,被那把黑色的匕首,像切豆腐一样,无声地切断。

影卫愣住了。

那道黑影没有给他更多时间。

匕首划过,一颗头颅飞起。

苏云溪站在原地,保持着挥刀的姿势,完全忘了动作。

从新的敌人出现,到战斗结束,不过三五个呼吸。

王家的影卫,被屠戮殆尽。

庙宇内,恢复了死寂。

两个穿着夜行衣,蒙着黑布的人,拖着尸体,随意地扔到了庙外。

第三个人,从庙门口走了进来。

他没有穿夜行衣,而是一身寻常伙夫打扮,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食盒。

他走到秦望舒面前,将食盒重重放下。

“秦小姐,受惊了。”

他的声音带着笑意,打破了凝固的气氛。

“我家主子说,王家的狗有点多,怕小姐们杀不完,脏了手。”

“特地派我们来,帮着清理一下。”

秦望舒看着他。

这人身上的气息,与那两个杀手截然不同,带着市井的油滑,和深藏的锐利。

是苏晚星的人。

“你家主子费心了。”秦望舒开口。

“主子还说,溜溜狗可以,但不能让狗把人给咬了。”伙夫笑着,打开食盒。

食盒里没有饭菜。

第一层,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和一叠厚厚的银票。

第二层,是一卷崭新的舆图,旁边还有几套干净的衣服和伤药。

第三层,只有一封信,和一个小瓷瓶。

伙夫将信和瓷瓶取出来,递给秦望舒。

“这是主子给您的信。”

“这个瓶子里,是‘化尸水’,尸体处理起来麻烦,这个方便。”

苏云溪凑过来,看着食盒里的金条,嘴巴张成了圆形。

“你……你们主子是谁啊?这么有钱?”

伙夫看了她一眼,笑道:“我们主子,是京城第一纨绔,苏三少。”

他对着秦望舒一拱手。

“东西送到,我们也该走了。主子说,南下的路,他已经派人清扫过一遍,但王家毕竟是地头蛇,还请秦小姐多加小心。”

“通州见。”

说完,他便带着另外两人,迅速消失在夜色中。

庙内,只剩下那一箱财物,和满地的血腥。

秦望舒拆开信封。

信纸上是苏晚星那熟悉的、张扬不羁的字迹。

内容很简单。

第一句:“王家之犬,已为你清扫三批,余下几只,留你路上解闷。”

第二句:“另,沐雪妹妹一月前苏醒,安然无恙,如今进了苏家暗堂,死活不知,勿念。”

第三句:“通州漕运,魏家与蒋家相争,或可取利。”

秦望舒将信纸反复看了几遍。

她的指腹,在那句“进了苏家暗堂”上,停留了片刻。

然后,她将信纸凑到油灯上,点燃。

火光映着她的脸。

“他信上写了什么?”苏云溪问。

秦望舒看着信纸化为灰烬。

“苏晚星的债,我们又多欠了一笔。”

她站起身,将那卷新的舆图展开。

舆图上,一条朱红色的线路,从榆关镇一路向南,直抵通州。

沿途,还标注了几个安全的落脚点,都是苏晚星准备的秘密据点。

“收拾东西。”

秦望舒的声音,比之前多了几分重量。

“我们去通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