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......不曾那样珍视自己。
好荒谬。
原来那份她求而不得、甚至因此改变了整个人生的“父爱”、“亲情”,是可以如此浓烈,只是从不曾属于她。
“家人...”小北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。这种对比,也太让人心凉了。
心头像是被细针密密地扎过,谈不上恨,就是很无力,又很失望。
可她现在是一国之主。
没有任何犹豫。边境安危关乎国本,谢严叛变更是动摇军心的大事。她必须亲自前去解决。
临行前,她将沈挽川召入宫中。没有在议事殿,而是在一处偏殿设了简单的膳席。灯火摇曳,映照着两人平静却暗流涌动的面容。
“挽川,朕此次离京,归期未定。朝中一切,就托付给你了。”小北神色郑重,“赵珂、卫聪他们会全力辅佐你,若有急事,可飞马传书于朕。”
沈挽川看着她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:“陛下,边境凶险,那祁峰狡诈,谢将军他...还请务必以龙体为重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下去,“京城有臣在,必竭尽全力,不负陛下所托。”
小北看着他,忽然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释然:“挽川,你我之间,不必总是如此君臣分明。我知道你的心意。”她放下酒杯,目光清澈地看着他,“只是如今,我这身份,这位置,给不了你任何回应,反而要将最重的担子压在你身上。于我而言,你是最可信赖的挚友,是托付江山的肱骨。这份信任,远超私情。你...可明白?”
沈挽川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,能得她如此坦诚相待和全然信任,或许已是最好的结局。他郑重颔首,眼中情意收敛,化为绝对的忠诚:“臣明白。陛下之心,在于天下。臣之所愿,便是守护陛下和陛下的天下。”
无需再多言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小北率军疾行,再次御驾亲征,抵达北境。两军对垒,气氛肃杀。
阵前,那祁峰骑着高头大马,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。
他刻意让被缚的柳如烟和谢旬宁出现在阵后不远处的高台上,让谢严能远远看见,却无法靠近。
“归生!别来无恙啊!”那祁峰高喊道,“看看这是谁?你大征的定国公,如今可是在本王麾下!谢将军,故主当前,还不上前叙旧?”
谢严身披北幽铠甲,脸色灰败,眼神痛苦至极。
他驱动战马,缓缓出列,来到两军阵前,却不敢抬头去看对面马上人的身影。
小北看着父亲,心情复杂难言。
她驱马向前,声音平静:“谢将军,朕知你身不由己。现在回头,朕可既往不咎,必全力救回夫人和小姐。”
那祁峰哈哈大笑,抢过话头:“回头?归生,你休想蛊惑人心!谢将军,别忘了你的妻女!还在等什么?难道要本王先送一件‘礼物’给你吗?”他话语中的威胁赤裸而残忍。
还是那么熟悉的性子,那祁峰还真是一点儿没变。
谢严浑身一颤,猛地抬起头,看向小北,眼中充满了哀求、绝望和一种决绝。
他知道那祁峰的狠毒,他别无选择。他必须出手,哪怕只是做做样子。
“陛下...得罪了!”谢严低吼一声,像是要斩断所有犹豫,举刀向小北冲来。
他的刀势看似凶猛,实则留了极大的余地,破绽隐现。他希望小北能看懂,希望小北能毫不留情地反击,最好能一刀了结了他。
如此,他既全了对君主的忠,或许也能换得那祁峰一时“满意”,暂保妻女性命。这是他能想到的,唯一两全的办法。
然而,小北看穿了他的意图。
她看着父亲眼中求死的决绝和深藏的痛楚,心中大恸。
她怎能亲手杀他?即便他此刻向她挥刀,她也清楚地知道,这非他本心。
于是,在那电光火石之间,小北做出了选择。她侧身避开了要害,手中的长枪却并未刺出,而是格挡偏斜。
“噗——”
谢严的刀锋划过了小北的肩臂,铠甲破裂,鲜血瞬间涌出,染红了战袍。
全场哗然!大征将士惊呼“陛下!”。
谢严完全愣住了,他握着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,不敢相信地看着小北肩上的伤口,又看向她那双沉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睛。
她为什么不还手?她为什么不杀了他?!
“你...”谢严声音嘶哑,几乎崩溃。
那祁峰在对面看得分明,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了,随即变得阴沉无比。
他没料到陆小北竟然宁可自己受伤也不对谢严下杀手!
这完全破坏了他让父女相残、重创小北心神的好计!
是,父女相残。那祁峰是个有多少弯弯绕,花花肠子的人,归生的身份,当年陆烬的身份,早就查清了。
也知道了归生和谢严一家的血缘亲情,所以最后才想了这么个招儿,不和大征正面交锋,却也能伤其筋骨的法子。
小北脸色因失血而微微苍白,但目光依旧锐利,她看着谢严,声音坚定:“谢将军,你的刀,不该对着朕,更不该求死。活着,才能救你想救的人。”
那祁峰眼见谢严无法狠心重创小北,自己借刀杀人的计策落空,心中戾气横生。
他目光阴鸷地扫过被捆绑着、口中塞着麻核、只能发出呜咽之声的柳如烟,一个更恶毒的计划浮上心头。
他并未当众揭穿小北的身世,那是他预留更关键时刻给予小北更沉重一击的杀手锏。
他策马向前,用刀尖遥指柳如烟,声音充满了威胁与蛊惑:“归生!谢严不忍伤你,本王却没那么多顾忌!看看这是谁?谢将军的结发妻子!你若再负隅顽抗,本王便立刻让她身首异处!现在,给你一个机会,用你自己,来换她的平安!一国之君换一臣子之妻,谢将军,你看你的君主,是否真有如此仁德啊?哈哈哈!”
那祁峰这话一出,小北几乎马上就知道了那祁峰心里的那点儿弯弯绕。
曾经和那祁峰打的交道太多,她实在是了解那祁峰的为人。
不用说,那祁峰定然是调查清楚了自己的身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