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白妈妈的探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。但短暂的相处却给了丁满不敢掉以轻心的提醒。他急需在这次的“中国有乐队”的赛场上证明自己,证明自己有能力守护在乎的人。
在小白协助的乐队同名主打歌《逆境求生》的加持下,丁满的乐队顺利地通过了海选,甚至过关斩将进入了十六强。
十六强意味着在节目中拥有了完整的表演片段,获得了一大波的关注,但还远远不够。离冠军的30万,和飞黄腾达的星途,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。
今晚是十六进八的淘汰赛,如果失败,意味着他们电视台一日游的旅程将戛然而止。
赛前半小时,远在国外的小白总会打来视频,为乐队加油。但今天,她却失约了。
丁满略带不安地拨通视频,直到看见睡眼惺忪,嘴角带着口水的小白,才稍微心安。还好,她只是累到睡着了,而不是忘记自己。
小白报了下平安,简单地吐槽了今天那个戴墨镜但刀法很准的庄总后,给了丁满最后的加油鼓劲。
少时,现场导演的催促,切断了两人的对话。
通明如白昼的舞台灯光中,“逆境求生”乐队一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,神情坚定地逆光走向舞台。
………………
人生不如意事,十之八九。
逆境求生乐队的淘汰也算在意料之中。毕竟不是所有努力都会成功,所有彩票都会中奖。没有多少科班的背景,也不见得有特别天赋,能从默默无闻到全国十六强的成绩,几个小伙子抱头痛哭后也觉得值了。
后续何去何从呢?
卸妆后的一行人,拎着一众乐器,在路边大排档的圆桌旁突然显得特别安静。
“家里人说给我2年时间,乐队搞不成,我得回去帮忙打理家里的小卖部了。”慕容婉约率先开口。
“音乐学院的师兄让我到他的工作室帮忙,作词填曲拿份固定工资吧,虽然不多,但还算稳定。”彭彭悠悠道。
“我不甘心啊!”庞哥灌了一瓶啤酒,将易拉罐酒瓶重重掷在桌面,“就差那么一点点,我觉得我们还要再拼一把!”
“庞哥,咱们还是认清现实吧,实力摆在这里,不是靠拼就能拼出路来的。也许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,再走下去,只会南辕北辙。”彭彭道,“没错,自由的日子很爽,但自由创作,自由职业的代价是不稳定的收入,不稳定的住所,不稳定人际关系。我tm到现在,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交,就是怕连自己都养不活,还怎么养活别人。
你好一点,已经结婚有孩子了,那几年公司打拼的积蓄还可以撑一段时间,但我,同时打几份零工,用微薄的收入去支撑看不到头的梦想,我实在撑不下去了。”
庞哥一时语塞,他的情况并没有比较好,上小学的儿子,还有在家苦苦支撑的妻子,已经向他发了许多次归家通牒,就算他把积蓄全部留给家里,但孩子的教育、成长,父母亲的赡养,没有一样是不耗钱的,未来堪忧。
摇滚是他的梦想,但生活是复杂的,不是靠两句摇滚的口号,就可以解决或逃避这些复杂。当真正以摇滚为事业,他更明白,许多事情就不是写首歌,把它唱出来那么简单了。
“丁满,你怎么想?”庞哥叹了口气,转向丁满。
“我……还没想好。”从家乡来京后,他一度在孤儿院待了许多年,九年义务教育后便出社会打工,没有多高的学历,没有多深的资历,乐队一度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和奋斗目标。
但如今,他遇到了小白,他的目标变了。他希望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,希望可以看得懂她的舞文弄墨,听得懂她的引经据典,吃得起她舍不得吃的米其林小餐馆……希望可以笔直地站在她的身边,让她可以自豪地介绍自己的存在——至少可以获得她家人的认可。
“我可能会重新考学吧。”丁满道,“我觉得自己懂的还太少了。”
“为了小白?”彭彭问道。
“是的。”丁满不讳点头。
“那我们,这是要散了?”庞哥苦涩道。
“乐队散了,人心不散。庞哥,我们大家都还是好哥们。说不定之后还能再聚呢。”丁满安慰道。
“是啊,在乐队的这段时间,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了。谢谢庞哥,你把大家召到一起,我不后悔加入乐队!。”慕容婉约道。
“我也是!”彭彭端起酒杯。
“我也是。”丁满紧随其后。
庞哥眼含泪珠,起身而立,四人举杯一碰一饮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“最后唱一次吧,在这里!”
庞哥扔掉酒杯,拿起脚边的家伙。
今晚,乐队最后的精彩,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排挡,免费放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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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丁满把酒醉众人的放飞自我、带着哭腔的歌声发给大洋彼岸的小白时,她虽惋惜但亦不意外。
“想哭就哭吧,别憋着。”小白道。
“我以为你会说一堆安慰人大道理,让我们男儿有泪不轻弹之类的。没想到就只有这句话。”丁满微醺着,对着屏幕打了个酒嗝。
“大家都是成年人,大道理谁都懂。将心比心,受挫的时候已经很难过了,再说那些话有什么意义呢?”小白摇摇头,“不要用那些约定俗成的条条框框框住自己,伤心的时候,对身体最友好的安慰方式就是发泄。如果我现在在你身边,会把肩膀借给你,拍拍你们的后背,然后默默地听你们嚎啕一场吧。”
“你总是出人意料。”丁满笑道。
“你还笑得出来吗?不加入他们?”
“不了,我感觉今晚的悲伤已经够了。”丁满轻轻道,在兄妹去世那会,他已经把自己大半辈子的眼泪都耗尽了,今天的失败,他觉得自己还扛得住,“我听说眼泪的原料是人体的血液,血泪血泪,血就是泪。我还是保存好养分,等你回来的时候再奋发图强吧。”
“只要你心情能好起来,怎样都依你吧。”小白看着屏幕前故作坚强的稚嫩脸庞,有些心疼,“如果你是因为在公共场合哭有些不好意思,跟你说个小秘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要是在公众场特别难过忍不住掉眼泪但又不想让人看到的话,就假装打哈欠好了。你知道的,张大嘴巴,假装打哈欠,然后顺便用手去擦下眼泪,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你在哭啦,他们会以为你只是犯困而已哦。”
“你倒是很有经验啊。”丁满笑道。
“因为我一直就是这样的啊,死要面子的人也有需要忍不住哭的时候。”
“以后要哭的时候,我的肩膀借你挡住别人的眼光。”
“好啊。”
人与人相处最考验的时刻,是在应对彼此负面情绪的时刻。比如情侣间,说我爱你很容易,买一次两次东西也很容易,接吻很容易,拥抱也很容易,但在面对相互间一次又一次的负面情绪的时候,没有不耐烦、没有歇斯底里、没有难以应付,那相信对象已经找对了一半了。
就像此时,丁满微微皱眉的样子,小白会觉得心疼,会觉得自己的安抚不够。跨越空间的安慰,无法用拥抱和其他耳鬓厮磨的肢体接触加持。她突然有点想立刻飞回国内,飞到他的身边,摸一摸他略微憔悴的俊脸。
“想你了。”率先开口的是丁满。
心惊想法的一致,小白心漏跳一拍,而后道:“我也是。”
原来恋爱的思念是这种感觉,心头一酸,而后又泛起一丝甜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