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众人面面相觑,一个平日里负责煎药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回道:
“回……回殿下,太夫人的饮食都是按以往份例,只是……只是近日赵姨娘说得了张新方子,最是温补,亲自煎了给太夫人服用,又得了侯夫人首肯,便已有七八日了……”
赵蓉蓉……这不是谢珏的另一个妾么?她平日向来跟孙氏走得近……
怕是被当枪使了。
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萧明玉眼神瞬间冰寒,立刻追问:
“药渣呢?”
“……每次赵姨娘都会亲自处理掉,不……不曾留下。”
亲自煎药?亲自处理药渣?
萧明玉心中的疑云骤然凝聚,她猛地转身,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闻讯赶来、正站在门口满面担忧孙氏。
“侯夫人真是孝顺,”萧明玉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子,“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温补良方,竟连药渣都舍不得留?”
孙氏脸色微变,面色闪过一丝恼怒,又强自镇定道:
“殿下这是何意?那方子是蓉蓉送来的,同我有何干系?何况这有什么不妥么?处理药渣不过是怕下人偷懒,污了院子……”
“是吗?”
萧明玉一步步逼近她,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让孙氏不由自主地后退,“祖母身体一向由王太医调理,为何突然换了那来路不明的方子?你有掌家之权,如此失察,该当何罪?”
她每问一句,声音就提高一分,如今已是名冠京城的长公主,她再无耐心同孙氏耗下去,声音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与威严:
“说!你到底在药里加了什么?!”
“殿下冤枉啊!”
孙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哭天抢地,“臣妇一片孝心,天地可鉴!这药就算有事也同妾身无关啊……您不能因为不喜妾身,就如此污蔑……”
“污蔑?”
萧明玉冷笑一声,打断她的表演,她不再看孙氏,而是对身后厉声下令,“星罗!云织!”
“奴婢在!”
“将孙氏给我拿下!押回长公主府!”
“是!”
云织应得尤其响亮,眼中甚至闪过一丝近乎兴奋的光芒。
她早就看这惯会装模作样的孙氏不顺眼了!此刻殿下终于不再隐忍,她只觉得畅快无比!
几个如狼似虎的长公主府侍卫立刻上前,不顾孙氏的尖叫挣扎,毫不客气地将她反剪双手,拖了出去。
这凶狠模样,若非知道孙氏从前迫害人的事,倒真像她在仗势欺人了。
“萧明玉!你敢动用私刑?!我是朝廷命妇!侯爷不会放过你的——”
孙氏凄厉的叫声回荡在侯府上空,萧明玉充耳不闻,她转身,对呆若木鸡的侯府众人,以及闻讯赶来的叶菲儿和谢璋,沉声道:
“祖母这里,好生照看,用我开的方子。侯府事宜,暂由菲儿嫂嫂主持。谁敢怠慢,或再生事端,休怪本宫不讲情面!另外赵蓉蓉……直接押入长公主府柴房,严加审讯,如若真的是她,严惩不贷!”
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叶菲儿和谢璋身上,稍微柔和了些:
“嫂嫂,璋儿,府里……就先托付给你们了。”
这声嫂嫂重如千钧,更是全然不合礼数的,是她最后的托付和信任了。
闻言叶菲儿跪在地上重重回礼。
“请殿下放心。”
谢璋则握紧了小拳头,用力道:“皇嫂嫂放心!璋儿一定好好听话,照顾好祖母,抓出伤害祖母的凶手!”
——
长公主府的地牢阴冷潮湿,火把的光芒跳跃着,映照出孙氏和赵蓉蓉惊恐扭曲的脸,她被绑在刑凳上,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。
萧明玉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,面无表情,仿佛一尊玉雕的神像,侍卫手持刑杖,站在一旁,跃跃欲试。
“孙氏,本宫再问你最后一次,”萧明玉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,“那药方里,你到底加了什么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就是普通补药……不是我加的,是她,是她!”孙氏瑟瑟发抖,还在嘴硬。
闻言赵蓉蓉不可思议地望向孙氏,痛骂道:
“婆母,您怎么可以如此卸磨杀驴呢!分明是你说看祖母身子不爽利,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,让我在太夫人面前露露脸,你,你……”
看着从前关系亲密的两人如今互相攀咬,萧明玉微微抬了抬下巴。
云织立刻会意,手中刑杖带着风声,毫不留情地狠狠落下!
“啊——!”
孙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。
“说!”
云织厉声喝道,又是一杖。
赵蓉蓉在一旁吓得不敢动,适才争吵的声音也戛然而止。
若非是殿下要死了是孙氏做的,直接略过她去,怕是挨打的就是她了。
如今瞧着并不分黑白,只看殿下信哪个。
“是……是……我说!我说!”
不过三五杖,孙氏身下便渗出鲜红,彻底崩溃了,涕泪横流。
“是……是有人给我的……说……说是能让老太婆慢慢虚弱,查不出原因……事成之后,助我得了璋儿照顾,……助璋儿承袭爵位……”
“是谁给你的?”萧明玉追问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他蒙着面……只说……只说与谢家有大仇……”
孙氏哭喊着,“药……药是每次他派人送来……混在补药里的……无色无味……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啊殿下饶命!饶命啊!”
果然如此!萧明玉闭了闭眼,胸中怒火翻腾。又是幕后黑手,利用内宅妇人,行此龌龊之事!
她站起身,走到孙氏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:
“拖下去,关起来。没有我的命令,谁也不许探视。”
“是!”
侍卫应声上前。
萧明玉转身,步出地牢。外面阳光刺眼,她微微眯起了眼睛。
“殿下,那赵小娘……”
萧明玉揉了揉眉心,道:
“扔到庄子上吧,再把春柳接回来。”
星罗有些疑惑,但还是照做。
云织跟在她身后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叹与激动,声音都带着颤:
“殿下!您早该如此了!这才是我们天玺长公主该有的威风!看以后谁还敢欺到我们头上来!”
萧明玉没有回头,只是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,轻轻吐出一口浊气。
隐忍和退让,换来的只有得寸进尺,她因着原主的威名和从前的经历,对着这一身权势畏手畏脚。
可当用则用,实在很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