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碎陶悬在石碑裂缝之上,距离不过半寸,却再难前进分毫。陈浔的手臂僵直,指尖发麻,仿佛那块残陶已被某种无形之力牢牢锁住。左肩旧伤骤然灼烫,如沸血灌入经脉,痛意直冲脑门,却又奇异地与地底深处的搏动同频共振。

就在这凝滞一瞬,天光忽暗。

不是云遮日,也不是沙尘蔽空,而是自高空垂落的一道阴影,无声无息,却压得人呼吸一窒。风停了,沙粒悬于半空,水潭倒影冻结成镜面,连拓跋烈按在刀柄上的手指都未能再动一下。

下一刻,那人落下。

黑袍如墨,宽袖垂地,落地时竟无丝毫声响,仿佛他本就存在于这片空间,只是从虚无中显形。他立于石碑正前方三丈处,背对残阳,面容隐在兜帽之下,唯有一双眼睛,幽深如古井,映不出光,却似能吞尽天地气机。

青冥剑鸣。

一声清越长吟自陈浔腰间炸响,剑鞘剧烈震颤,嗡嗡之声撕裂死寂。陈浔尚未反应,剑身已自行弹出三寸,寒芒乍现,剑尖微颤,竟遥遥指向那黑袍人,似有灵识觉醒,欲脱鞘而出。

陈浔五指猛然收紧,虎口崩裂,鲜血顺剑柄滑落,染红革带。他强行压下剑身,可那震动不止,反而愈加剧烈,如同回应某种古老召唤。

“此剑——”黑袍人开口,声音低沉沙哑,却不带情绪,一字一顿,“原属我长生一族。”

陈浔未答,只将剑横于胸前,左脚后撤半步,重心下沉。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,体内真气悄然流转,绕过左肩剧痛之处,汇聚于右臂经脉。

黑袍人缓缓抬手,掌心向上,动作轻缓,却让空气为之扭曲。青冥剑鸣声陡然拔高,剑身剧烈震颤,几乎要挣脱陈浔掌控。陈浔额角青筋跳动,指节泛白,硬是用臂力将剑压回鞘中两寸,仅留一线寒光外露。

“你配用?”黑袍人终于转头,目光穿透兜帽阴影,落在陈浔脸上。

陈浔眼神未变,依旧冷峻如石。他没有退,也没有答话,只是将左手缓缓覆上右腕,稳住剑柄。鲜血顺着剑鞘滴落,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,转瞬被热气蒸干。

拓跋烈已退至五丈外,刀未出鞘,但全身肌肉紧绷,目光死死盯住黑袍人双足——那双黑色布履踏在沙地上,竟无一丝脚印留下。

黑袍人不再看陈浔,而是转向石碑。他盯着那道裂痕,又看向陈浔手中悬停的碎陶,低声道:“三十年前,它被人强行剥离。今日,你竟还能寻回?”

陈浔终于开口:“你知道这碑?”

“何止知道。”黑袍人冷笑,“这是我族圣碑残片之一。‘情蛊解,天命现’——这八字咒文,本应刻于天下山第九重门内,由圣女亲启。如今却流落荒漠,被一个凡人执于掌中。”

“凡人?”陈浔冷冷道,“那你为何不敢上前取走?”

黑袍人沉默片刻,忽然抬起右手,隔空一抓。

陈浔顿时感到青冥剑剧烈抽搐,整条右臂麻木,几乎脱力。他闷哼一声,脚下沙地炸开一圈裂纹,整个人向后滑退一步,才勉强站稳。

剑鸣不止,剑身再度欲出。

“它认主了。”黑袍人语气微变,带着几分惊疑,“可它不该……不该选你。”

陈浔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,低声道:“它没选我。是我拿命换来的。”

那一夜雪落平安镇,他背着瞎眼女子走回茅屋;那一剑穿肩而过,他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;那一场血雨中,他握着断剑跪在泥泞里发誓——此生必成天下第一剑。

青冥剑不是赐予,是争来的。

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缓缓摘下兜帽。

一张苍老却轮廓分明的脸显露出来,眉心一点朱砂印记隐隐发亮。他的双眼浑浊,却透着一股不属于人间的威压。他盯着陈浔,良久,才道:“你是那个孩子……当年雪夜,她为你挡下诛魂针的人,就是你?”

陈浔瞳孔微缩。

那是只有他与澹台静知晓的秘密。那枚针,钉入她肩胛时,他曾亲手拔出,血染满襟。

“你到底是谁?”陈浔声音低沉。

“我是守碑人。”黑袍人合上双眼,“也是最后一个活着的记典使。”

陈浔心头一震。记典使——三十年前被逐出族门的那位说书人,临终前也自称记典使。难道眼前之人,竟是同族残存?

“你们互相残杀?”陈浔冷笑,“一边派人追杀圣女,一边又说自己是守护者?”

“青衫客已叛。”守碑人睁开眼,目光锐利,“他篡改祭文,伪造血脉验证之法,只为借血祭开启祖脉禁地,掌控长生之力。真正的传承,唯有‘情蛊’缔结者方可完成。”

陈浔心中一动,低头看向手中碎陶。原来如此——难怪石碑会等他做出选择。这不是简单的血脉共鸣,而是心魂契约的回应。

守碑人目光转向石碑裂缝:“你若现在嵌入此陶,祭坛将提前苏醒,封印松动,青衫客便可趁机启动血祭。但若你不嵌,三日后子时,地脉自行运转,圣女仍将被献祭。”

“所以无论怎样,她都会死?”陈浔声音冷了下来。

“不。”守碑人摇头,“有一法可破——以剑斩阵。”

“青冥剑?”陈浔握紧剑柄。

“正是。”守碑人抬手指向他,“此剑乃前代圣女所铸,专为斩断‘轮回锁链’而生。唯有持剑者以自身精血为引,斩向祭坛核心,才能中断仪式。但代价是——剑毁,人亡。”

陈浔沉默。

剑毁,人亡。

他早就不怕死。可若他死了,谁去救她?

青冥剑忽然安静下来,剑鸣渐歇,仿佛也在等待主人抉择。

守碑人看着他,缓缓道:“你若不信我,大可现在就将碎陶嵌入。但我要提醒你——祭坛一旦激活,便无法逆转。你体内的‘天命之血’会被瞬间抽离,神魂也将被拖入地底,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
陈浔盯着那道裂缝,手中碎陶温热如火。

他知道,这一嵌,便是万劫不复。

也知道,不嵌,她也会死。

风再次吹起,卷动黑袍猎猎作响。守碑人重新戴上兜帽,退后一步:“我给你一炷香时间。若你愿意信我,便随我走。若不愿,我也不会阻拦你赴死。”

陈浔仍未动。

拓跋烈在远处低声提醒:“陈浔,小心陷阱。”

守碑人却笑了:“若我想杀他,早在他踏入绿洲时就已动手。何必等到现在?”

陈浔终于抬头,看向守碑人:“你说此剑专为斩断轮回锁链而生……那它为何会在我手中?”

守碑人沉默片刻,道:“因为它选择了你。而它之所以能认主,是因为——你早已是‘天命之子’。”

“何时开始的?”

“当你为她流第一滴血的时候。”

陈浔怔住。

那年雪夜,他为她熬药烫伤手掌,血滴入药碗,她忽然睁开盲眼,轻声道:“你伤了。”

原来,从那一刻起,命运就已经锁死。

青冥剑轻轻一震,像是在回应。

守碑人转身,准备离去:“一炷香后,我在断龙口外等你。若你不来,我也不会再出现。”

他迈出第一步,身影竟渐渐淡去,如同融入空气。

陈浔猛地抬头,厉声喝问:“等等!若我随你去,如何保证她能活?”

守碑人停下,背影模糊不清。

“因为——”他的声音飘散在风中,“我也曾发过誓,要护她周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