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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 水木园邻居对黄振宇不同的态度

五月的阳光已经带上了些许灼人的力度,透过水木园里繁茂的梧桐树叶,在斑驳的水泥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黄振宇夺得全国中学生多语种风采大赛特等奖的消息,经过几天的发酵,已然成了家属区里老师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。这不仅是黄家的荣耀,在某种程度上,也是整个水木园教师子弟优秀成色的一个证明。

这天是周六,上午十点多,黄家刚结束了一周一次的大扫除。黄亦玫负责整理自己房间和擦拭家具,黄振宇则被分配了拖地和清理厨房的重任——尽管他百般不情愿,声称“宝贵的周末时间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,比如钻研俄语不规则动词”,但在姐姐的血脉压制和母亲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目光下,最终还是挽起袖子,一边小声抱怨着“家庭内部劳动力剥削”,一边认命地拿起了拖把。

刚收拾妥当,一家五口正坐在客厅稍作休息,门口就传来了轻轻的、带着点试探性的敲门声。

“月江在家吗?”是孙大妈秀兰的声音,温和,甚至有些怯生生的。

离门最近的黄振华站起身去开门。门外,孙大妈端着一个沉甸甸的、老式带盖的搪瓷汤盆,脸上堆着热情却又略显局促的笑容。

“振华在家啊,”孙大妈笑着打招呼,目光越过黄振华的肩膀看向屋内,“听说振宇比赛得了大奖,真是天大的喜事!我熬了点排骨莲藕汤,给孩子补补脑子,学习辛苦。”她说着,双手将汤盆往前递了递。

吴月江闻声已经走了过来,看到孙大妈手里的汤盆,连忙摆手:“哎哟,秀兰,你这太客气了!怎么好意思又让你破费!”她脸上写满了过意不去。这已经不是孙大妈第一次送东西来了,有时是几把自家种的青菜,有时是一碟她腌的小菜,每次都以“不值什么钱”、“顺手”为理由,但次数多了,吴月江心里总是沉甸甸的。

“破费什么呀!”孙大妈抢着说,语气恳切,“就是点家常东西,排骨是老孙昨天买多的,莲藕是市场收摊时便宜的,不值当什么。振宇这孩子争气,我们看着都高兴!快拿着,趁热喝好喝。”她几乎是半强迫地将汤盆塞到了吴月江手里。

汤盆入手温热沉实,分量很足,显然熬了不短时间。

黄振宇这时也走了过来,他刚干完活,额角还有点细汗,脸上那副惯常的痞帅笑容收敛了些,换上了一种面对长辈时特有的、带着点乖巧的礼貌:“谢谢孙大妈,您太费心了。”他语气真诚,动作自然地伸手从母亲那里接过了汤盆,“闻着就香,您的手艺肯定没错。”他说话滴水不漏,既表达了感谢,又恰到好处地捧了对方。

孙大妈看着高大俊朗的黄振宇,眼神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喜爱,那是一种近乎于……对别人家出色孩子的羡慕与慈爱交织的复杂情绪。“你这孩子,就是会说话!快尝尝,看合不合口味。”

黄亦玫也凑了过来,她性格开朗,对谁都热情,笑嘻嘻地说:“孙大妈,您这汤送得太及时了,我刚还嫌我弟拖地不干净,气得我脑子缺氧,正好补补!”她的话逗得孙大妈笑了起来,气氛轻松了不少。

“你这丫头,净胡说!”吴月江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,又赶紧招呼孙大妈,“秀兰,快进来坐坐,喝杯水。”

“不坐了不坐了,”孙大妈连忙摆手,眼神下意识地往自家方向瞟了一下,笑容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卑微和匆忙,“家里还有点事,炉子上还坐着水呢。你们快趁热喝汤,我走了啊。”她像是生怕给主人家添麻烦似的,说完就转身,脚步有些急地往楼下走去。

吴月江端着那盆沉甸甸的汤,看着孙大妈略显单薄和匆忙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,轻轻叹了口气。她关上门,转身对家里的孩子们说:“孙大妈……不容易。你们以后见了面,要多尊重,知道吗?”

黄剑知教授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,这时也放下了手中的《参考消息》,推了推眼镜,语气沉稳中带着一丝同情:“秀兰同志为人热心,就是心思重了些。老孙他……”他顿了顿,似乎觉得在背后议论邻居不妥,便转了话头,“这汤,是份心意。”

黄振华憨厚地点点头:“妈,我知道。孙大妈人挺好的,每次见了我都问工作顺不顺利。”他心思单纯,只觉得孙大妈是位关心晚辈的热心邻居。

黄亦玫凑到汤盆边,掀开盖子闻了闻,赞叹道:“哇,真的好香啊!排骨和莲藕都炖得烂烂的,汤色也好。孙大妈手艺真好!”她关注点更多在食物本身,以及送汤行为带来的温暖感觉。

黄振宇把汤盆端到餐厅桌上,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了然和细微的怜悯。他心思缜密,观察力敏锐,早就从孙大妈每次过度热情又带着不安的举动,以及偶尔听到的邻里闲谈碎片中,拼凑出一些真相。他知道孙大妈没有孩子,知道她对外宣称是“自己肚子不争气”,他甚至隐约感觉到孙大妈那份无处安放的母爱,正以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,投射到楼里这些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们身上。他对孙大妈的态度,是礼貌尊重之下,带着一份清晰的、基于理解的同情,但他从不说破。

“妈,”黄振宇开口,打断了母亲的感慨,“孙大妈这汤送了好几次了,咱们总白拿不合适。我记得爸上次出差带回来的那条真丝围巾,颜色挺素雅的,妈你好像还没用过?要不……”他提议道,思路清晰且务实。

吴月江眼睛一亮:“对对对!小宇提醒得对!那条围巾我正觉得颜色太雅致不太适合我,秀兰皮肤白,戴着肯定好看!总收人家东西,心里不踏实。”她是个知书达理、极其不愿亏欠人情的人,儿子的话说到了她心坎上。她立刻起身去卧室翻找。

黄剑知赞许地看了小儿子一眼,点了点头,没说话,但眼神里肯定了这种做法。他作为一家之主,同样注重邻里关系的分寸感。

很快,吴月江拿着一个精美的纸盒出来了,里面是一条浅灰色带暗纹的真丝围巾,质地顺滑,一看就价值不菲,远非一盆排骨汤可比。

“振华,你跑一趟,把这个给孙大妈送去。”吴月江把盒子递给大儿子,“就说谢谢她的汤,这围巾是我的一点心意,请她务必收下。”

黄振华应了一声,接过盒子就出了门。

孙家门外。

黄振华敲了敲门。里面传来孙教授有些不耐烦的声音:“谁啊?”

“孙叔叔,是我,振华。”

门开了,孙教授站在门口,脸上还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,看到是黄振华,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:“是振华啊,有事?”

这时,孙大妈也闻声从厨房里小跑着出来,双手还在围裙上擦着水,看到黄振华手里的盒子,脸上闪过一丝慌乱:“振华,你这是……”

黄振华老实巴交地按照母亲的嘱咐说:“孙大妈,我妈让我谢谢您的汤,说特别好喝。这个,”他把盒子递过去,“是我妈出差带回来的围巾,说颜色适合您,请您一定收下。”

“这怎么行!这怎么行!”孙大妈连连后退,双手摆得像风扇,脸都急红了,“就是一点汤,不值钱的!这……这围巾太贵重了,我不能要!快拿回去!”她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惶恐和不安,仿佛接受如此贵重的回礼是一种罪过。

孙教授瞥了一眼那精致的包装盒,眼神动了动,他显然识货,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。他脸上立刻堆起了那种惯常的、看似儒雅热情的笑容:“哎呀,吴老师真是太客气了!邻里之间,互相送点吃的,不是常有事嘛!这么贵重的礼物,我们受之有愧啊!”他嘴上说着客套话,但眼神却没有真正拒绝的意思。

“孙叔叔,孙大妈,您们就收下吧。”黄振华不善言辞,只是固执地举着盒子,“我妈说了,您要是不收,她以后都不好意思再跟您来往了。”他把母亲教的“杀手锏”搬了出来。

孙大妈还在推拒,眼神无助地看向自己丈夫。

孙教授呵呵一笑,伸手接过了盒子,动作自然流畅:“既然吴老师一番心意,那我们再推辞就太见外了!秀兰,你就收下吧,也是吴老师看得起你。”他转向黄振华,“振华,回去替我们谢谢你妈妈,太破费了。”

孙大妈看着丈夫接过了围巾,嘴唇动了动,最终没再说什么,只是脸上的不安更加明显了,手指紧张地绞着围裙一角。

黄振华完成任务,憨厚地笑了笑:“那孙叔叔,孙大妈,我回去了。”

“哎,好,慢走啊振华。”孙教授热情地送别。

门一关上,孙教授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,他随手将盒子放在茶几上,对还在发愣的孙大妈说:“看看,人家黄教授家就是大方。一条围巾,顶你熬多少锅汤了。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……得意?

孙大妈没有去动那个盒子,她默默走回厨房,看着炉子上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、给老孙熬的药罐,心里堵得厉害。她并不想要这么贵重的回礼。她送汤,只是……只是看到黄振宇那么优秀,心里由衷地高兴,只是想为那个热闹的、充满生气的家庭做点什么,仿佛那样,自己冰冷寂静的家里,也能沾染上一丝暖意和人气。她渴望的是那种人与人之间温暖的联结,而不是这种清晰划清界限、等价甚至超值偿还的“礼尚往来”。

吴老师的回礼越贵重,就越清晰地标明了她与黄家之间的距离,也越让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“不配得”感和那份无法填补的人生缺憾——那个她以为是自己造成的、让她在丈夫和外人面前始终抬不起头来的缺憾。她已经四十多岁,可感觉生命的希望,就像窗外渐渐偏西的日头,光芒正在不可挽回地消逝。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希望,越来越渺茫,渺茫到近乎绝望。

她靠在冰冷的瓷砖灶台边,眼眶微微发热,却流不出眼泪。多年的压抑,早已让她习惯了将苦涩默默咽下。

黄家客厅。

黄振华回来后,简单复述了送围巾的经过。

吴月江松了口气:“收下了就好,不然我这心里总惦记着。”

黄剑知重新拿起报纸,淡淡地说:“邻里相处,有来有往,分寸把握好了就行。”

黄亦玫已经迫不及待地拿碗勺准备盛汤了,欢呼着:“终于可以喝啦!孙大妈手艺真棒!”

黄振宇则靠在餐桌边,看着姐姐雀跃的样子,又想到孙大妈接过围巾时那不安的眼神,心里轻轻叹了口气。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拿起碗,也给父母和哥哥各盛了一碗。

浓郁的排骨莲藕汤在桌上散发着热气,温暖着黄家的午餐时光。而那份用贵重礼物偿还的善意,或许正静静地躺在茶几上,如同一个无声的标签,映照着两个家庭截然不同的悲欢与温度。孙大妈的悲伤是寂静的,被包裹在热情的汤水和谦卑的笑容里,无声地沉淀在水木园日常生活的底层,鲜少被人真正察觉。而黄家的温暖与完满,则像这碗热汤一样,实在而具体,滋养着他们的每一天,却也无形中成为了映照他人遗憾的一面镜子。

傍晚时分,水木园笼罩在一种慵懒而宁静的氛围中。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,空气中飘散着各家各户晚饭的香气。但对于二楼李家来说,这个夜晚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。

李磊几乎是拖着脚步上楼的。放学路上,那些关于黄振宇获奖的议论,像魔音灌耳,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响。“特等奖”、“好几门外语”、“天才”……这些词汇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心口发疼。他感觉自己像个充满气即将爆炸的皮球,却又无处宣泄,只能任由那酸涩灼热的妒火在胸腔里闷烧,烧得他喉咙发紧,眼眶发涩。

他推开家门,那股熟悉的、混合着陈旧家具、劣质烟草和常年油烟的味道扑面而来,非但没有带来归属感,反而让他感到一阵窒息。

厨房里传来母亲李大妈锅铲碰撞的声音,以及她习惯性的、带着抱怨的唠叨:“……这蒜苗又老又贵,猪肉膘这么厚,尽会坑人!这点肉够谁吃?老李也是,也不知道多挣点……”李师傅已经坐在了那张掉漆的小方桌旁,面前摆着他雷打不动的散装白酒杯,正就着一小碟花生米,眯着眼小口啜饮着,脸色在昏暗的节能灯下显得愈发晦暗。

“回来了?”李大妈听到开门声,从厨房探出头,看到李磊阴沉的脸,眉头立刻皱了起来,“摆个臭脸给谁看?又在外头受气了?跟你说了多少遍,在外面机灵点,别总吃亏!”

李磊没吭声,把书包重重地扔在墙角的椅子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响。

“轻点!”李师傅不满地呵斥了一声,“椅子不要钱啊?”

李磊闷头去卫生间洗手,冰凉的水冲刷在手上,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烦躁。他看着镜子里那张普通得甚至有些木讷的脸,想到黄振宇那张无论何时都仿佛带着阳光的俊朗面孔,一股强烈的自惭形秽感涌了上来。他猛地低下头,用力甩了甩手上的水珠。

晚饭摆上了桌。一盘青椒炒肉片,肉片寥寥无几,大部分是青椒;一盘清炒老蒜苗;一碟自家腌的咸萝卜干;还有一盆能照见人影的紫菜蛋花汤。主食是满满一盆米饭,这是李家餐桌上最实在的东西。

三人默默开始吃饭。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。李磊只扒拉着碗里的白饭,眼前的菜一筷子也没动。

李大妈看了看儿子,又想起下午听到的消息,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,声音尖利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意和急切:“哎,老李,你听说了吗?二楼老黄家那个小子,黄振宇,得了什么全国外语竞赛的特等奖!可了不得了!现在整个园子里都在传,说他会讲好几国洋文呢!什么英语法西牙语的……”她故意把“西班牙”说成“法西牙”,带着点不以为然的贬低,但眼神里却泄露了真实的羡慕和焦躁。

李磊扒饭的动作猛地僵住,握着筷子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。他死死盯着碗里的米粒,仿佛它们是他的仇敌。

李师傅夹了一筷子蒜苗,放进嘴里慢慢嚼着,又抿了一口白酒,这才咂咂嘴,用一种混合着些许佩服和更多不以为然的复杂语气说:“黄教授家的孩子嘛,基因好,爹妈都是大学教授,能不出息吗?”他顿了顿,话锋一转,带着他作为底层工人特有的现实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,“不过啊,会那么多外国话,听起来是风光,实际有啥大用?能当饭吃?将来毕业了,还不一样得找工作、挣钱、买房子?我看啊,未必比咱懂门实在手艺强。”

“话是这么说!”李大妈立刻拔高音调附和,像是找到了宣泄口,“但人家孩子有出息,爹妈脸上有光啊!走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!你看吴教授,听说今天在菜市场碰到,笑得嘴都合不拢!哪像咱们家……”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向李磊,“咱们家磊子,成绩不上不下,将来可咋办?指望他考个好大学,怕是比登天还难!到时候找不到好工作,连媳妇都说不上!”

“妈!”李磊猛地抬起头,眼睛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布满血丝,“你整天就知道拿我跟别人比!我怎么了?我再差也比一楼钱解放、四楼王进宝强!他们成绩还不如我呢!黄振宇那么好,你们去把他换过来当儿子啊!”积压了一下午的怒火和屈辱,在此刻终于爆发出来,声音嘶哑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。

“你吼什么吼!”李大妈“啪”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,震得碗碟乱响,“我们说你还不是为你好!你不跟好的比,尽跟那些歪瓜裂枣比,能有什么出息!钱解放、王进宝那都是什么货色?你跟他们比,你也就这点志气了!”她气得胸口起伏,指着李磊的鼻子骂,“你看人家黄振宇,长得精神,学习好,嘴又甜,还会来事儿!你再看看你!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,见到生人脸就红,学习学习不行,样子样子普通!你让我们以后指望谁去?”

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李磊心里最脆弱的地方。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,脸颊烧得滚烫,耻辱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。他张了张嘴,想反驳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。

“好了!都少说两句!”李师傅皱着眉头,用力放下酒杯,维持着表面的威严,“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!”他先瞪了李大妈一眼,“你少说两句,孩子心里能好受?”然后又看向李磊,语气沉了下来,开始灌输他那套生存哲学,“磊子,你妈话糙理不糙。光嫉妒别人,屁用没有!那黄振宇是厉害,但那是他命好,投胎到了黄教授家。咱们比不了那个!”

他凑近一些,压低了声音,脸上露出那种精于算计的表情:“你得学聪明点!在这个社会上混,尤其是在咱们这水木园里,关系、实惠,比那些虚头巴脑的成绩更重要!”他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,像是在分享什么了不起的智慧,“你爹我,为什么能在维修科混得开,时不时还能弄点外快?不就是因为我会看人下菜碟,会跟管后勤的、管采购的搞好关系吗?手指头缝里漏一点,就够咱们家改善好几顿伙食了!这,才是真本事!”

李大妈立刻忘了刚才的争吵,凑过来附和,脸上也换上了一副同仇敌忾的精明相:“就是!你看对门孙教授,整天满嘴仁义道德,孝顺父母挂嘴边,我听说他年轻时候就不正经,搞坏了身子才生不出孩子!装什么大尾巴狼!还有三楼老郑,打孩子跟打贼似的,不就是指望大儿子读书翻身?把青云那孩子逼得,小小年纪眼镜片比酒瓶底还厚,我看都快学成傻子了!有什么用?”

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,话题很自然地从黄振宇的获奖,滑向了如何算计、如何钻营、如何从各种缝隙里捞取好处的“经验分享”和对他人的贬低之中。餐桌上充满了抱怨、算计和对现实不公的愤懑,却唯独缺少了真正的关心和理解。

李磊听着父母那些充满了市侩气和负能量的“教诲”,心里的叛逆和厌恶感越来越浓。他既憎恨这种令人窒息的环境,又悲哀地发现自己无力挣脱,甚至……在某种程度上,他恐惧地意识到,自己正不知不觉地被这种价值观侵蚀。他嫉妒黄振宇,不单单是因为对方的优秀,更是因为对方仿佛天生就拥有他拼命想得到却始终够不到的东西——尊重、认可、还有那种……仿佛活在阳光下的、轻松而自信的人生。

“光会读书,不会做人,将来也是书呆子一个!”李师傅总结道,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“磊子,你听爸的,以后在学校,多跟那些家里条件好的、有势力的同学玩玩。像三楼苏哲,他妈嫁了外国有钱人,他家底厚;像五楼杨洋,学习那么好,将来肯定有出息,你现在跟他处好关系,将来说不定就能借上力;哪怕是黄振宇……”他顿了顿,似乎觉得这个建议有点难以启齿,但还是说了出来,“你要是能跟他处好关系,凭他的本事和家世,将来说不定也能拉你一把……”

“借力?处好关系?”李磊猛地抬起头,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,脸上满是荒谬和屈辱的神情,“爸!你以为我不想吗?但人家凭什么跟我处好关系?在黄振宇眼里,我李磊算个什么东西?恐怕连他脚底的泥都不如!我去巴结他?我只会被他看不起!被所有人笑话!”他脑海中浮现出黄振宇那总是带着点疏离和自信的笑容,想起自己在他面前那份无法掩饰的笨拙和自卑,感觉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。

李大妈却像是被点醒了,眼睛一亮,急忙道:“你爸说得对啊!傻儿子!脸皮厚点怎么了?能捞到实惠才是真的!你看一楼钱大爷,脸皮够厚吧?今天占点蒜苗,明天顺块生姜,人家不也把日子过下去了?你呀,就是太要面子!面子值几个钱?”

“够了!”李磊再也听不下去,猛地站起身,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。他把还剩半碗饭的碗往前一推,碗里的汤汁溅到了桌上,“我吃饱了!”

“吃这么点?这肉片你都没动!”李大妈看着那几片珍贵的肉片,心疼地喊道。

“没胃口!”李磊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,声音冰冷。他感觉再多待一秒钟,自己就要爆炸了。

他转身,几乎是跑着冲回了自己那间狭窄的小房间,“砰”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,将门外父母可能还在继续的抱怨和算计彻底隔绝。

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李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。门外,隐约还能传来母亲不满的唠叨和父亲喝酒的咂嘴声。他滑坐到地上,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。

黑暗中,白天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翻腾。

公告栏前,女生们崇拜的惊呼;

教室里,黄振宇那副云淡风轻、仿佛理所当然的样子;

放学路上,黄振宇和苏哲勾肩搭背、谈笑风生的身影;

还有父母那些充满算计和抱怨的言语,像针一样反复刺扎着他的神经。

凭什么?

凭什么他黄振宇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?

凭什么自己就要活在他的阴影下,承受父母的失望和贬低?

凭什么自己的人生就要充满了这种令人作呕的算计和挣扎?

妒火在他心中疯狂燃烧,烧掉了他仅存的理智,也烧灼着他的灵魂。那不仅仅是对黄振宇个人的嫉妒,更是对自身命运不公的愤恨,对那种仿佛永远无法跨越的阶层差距的绝望。

他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但这刺痛却奇异地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。他需要这种痛苦,来证明自己还活着,来对抗那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无力和渺小感。

他抬起头,透过窗户看向外面。对面二楼黄家的窗户,灯火通明,隐约似乎还能听到黄亦玫清脆的笑声。那光亮,那笑声,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,狠狠灼伤了他的眼睛。

差距……他和黄振宇之间的差距,真的越来越大,大到他连仰望都觉得吃力了。

一种混合着强烈嫉妒、自卑、愤怒和绝望的情绪,在这个狭小昏暗的房间里,在这个被算计和抱怨填满的夜晚,如同毒藤般在李磊心中疯狂滋长、缠绕。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摆脱这种情绪,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。他只知道,那团因黄振宇而燃起的妒火,已经彻底将他点燃,并且,正将他拖向一个未知的、危险的深渊。

而这个夜晚,对于水木园的其他家庭来说,或许只是寻常的一晚。黄家在享用着孙大妈送的、由黄振宇亲手加热的排骨汤,温馨而满足;苏哲可能在打最新的游戏;杨洋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;郑青云在台灯下奋笔疾书……没有人知道,在二楼右边那扇紧闭的房门后,一个少年的内心,正经历着怎样的风暴与灼烧。这风暴无声无息,却足以在未来的某一天,掀起意想不到的波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