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弃仓库内，灯火通明，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，与王明轩身上那身笔挺西装和金丝眼镜格格不入。
他看着被反铐双手、面色平静的林辰，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、属于高级秘书的、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笑容。
“林局长，受委屈了。”王明轩挥了挥手，示意押解林辰的壮汉退到稍远处，他自己则起身，倒了一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瓶装水，放在林辰面前的破旧桌子上，“下面的人不懂事，方式粗暴了点，我代他们向你道歉。”
林辰没有动那杯水，只是平静地看着他：“王秘书，赵市长想和我做什么交易？需要动用这么大的阵仗？”
王明轩推了推眼镜，坐回椅子，身体微微前倾，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：“林局长，明人不说暗话。你调查‘金雀’，查小雅的案子，甚至……查到了一些不该查的东西，比如那枚袖扣，这些都让我们很被动，也让赵市长很……不高兴。”
他顿了顿，观察着林辰的反应，见林辰依旧面无表情，便继续说道：“不过，赵市长惜才，也觉得林局长你年轻有为，只是一时走了岔路。所以，愿意给你一个机会。”
“机会？”林辰挑眉。
“没错。”王明轩点头，“停止你所有的调查，交出你手里掌握的所有关于恒泰、关于‘金雀’、甚至关于……某些领导的不实材料和证据。并且，保证从此不再提及二十年前南国市的任何旧事。”
条件来了。林辰心中冷笑。
“作为交换，”王明轩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，“赵市长可以亲自出面，向市委力保你。非但不会追究你之前的一些……越界行为，还可以让你平稳度过这段时间，甚至，在合适的时机，帮你再进一步。文化局，终究是屈才了。许总那边，赵市长也会去说和，保证他不会再找你的麻烦。如何？”
威逼，利诱，加上看似替他和许天豪化解矛盾的“善意”，一套组合拳，试图让他这个“不识时务”的副局长就范。
林辰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挣扎和犹豫，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沙哑：“王秘书，赵市长的好意，我心领了。但是……小雅那孩子还躺在医院，一条人命啊，还有那些……事情，难道就这么算了？”
他这是在套话，引导王明轩确认某些关键信息。
王明轩果然上钩，他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，但很快又被公式化的笑容掩盖：“林局长，你要认清现实。小雅是自杀，有警方认定。至于其他……有些事情，知道得太多，对自己没好处。赵市长在东华这么多年，根基不是你我能想象的。跟他作对，没有好下场。相反，顺水推舟，大家相安无事，岂不是更好？”
他身体靠回椅背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：“只要你点头，交出东西，我立刻让他们给你打开手铐，派车送你回去。今晚的事情，就当没发生过。否则……”
后面的话他没说，但仓库周围那些彪形大汉虎视眈眈的眼神，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林辰低下头，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。他放在身后、被铐住的双手，指尖极其轻微地在腕表某个不起眼的凸起上，按照特定节奏，按压了数次。
他再次抬起头时，眼中似乎多了几分“认命”的颓然，但语气依旧带着最后一丝“不甘”的试探：“我可以停下调查，也可以不再提南国旧事。但我怎么知道，我交出东西后，赵市长和许总，真的能放过我？毕竟……我知道的，可能比你们想象的要多一点，比如……那笔流向瑞士的一百二十亿？”
他故意抛出了这个杀手锏！
果然，听到“一百二十亿”和“瑞士”这几个关键词，王明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瞳孔猛地收缩！他放在膝盖上的手，无意识地攥紧了！
这个反应，彻底证实了鹰眼情报的准确性！
王明轩死死盯着林辰，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和冰冷，之前的伪装几乎剥落殆尽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强压下心中的惊骇，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：“你……你果然查到了不该查的东西！”
这几乎等于亲口承认！
林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！他需要王明轩在情绪波动下，说出更多能够作为证据的话！
“看来是真的了。”林辰“苦笑”一声，语气带着认命般的自嘲，“赵市长的手，伸得真长啊。连境外的黑钱，都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王明轩猛地低喝一声，打断了他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站起身，在仓库里踱了两步，似乎在权衡利弊。
最终，他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看着林辰，语气恢复了冷静，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：“林辰，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。交出所有备份，包括境外查到的那些。然后，离开东华，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和一笔足够你下半生无忧的钱。这是最后的条件。否则……”
他没有说下去，但杀意已然弥漫开来。
林辰知道，戏演到这里，差不多了。对方的核心罪证，尤其是对那笔黑金的反应，已经被他成功引导并记录了下来。
他脸上露出一种仿佛被逼到绝境、不得不妥协的沉重表情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：“……好吧。我……答应你。”
王明轩紧绷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，露出一丝“算你识相”的表情。
交易，看似达成了。
王明轩示意手下给林辰打开手铐。
林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，看着王明轩，说道：“东西不在身上，在我的一个安全点。我需要亲自去取。”
王明轩皱了皱眉，但似乎觉得林辰已是瓮中之鳖，翻不出什么浪花，便点了点头：“可以。阿强，你带两个人，陪林局长去取东西。”
那个名叫阿强的保镖头子应了一声，走了过来。
林辰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明轩，不再多说，转身在阿强等人的“陪同”下，向仓库外走去。
看着林辰看似顺从离开的背影，王明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鸷。
他拿出手机，拨通了一个号码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充满了杀机：
“市长说了，这人……不能留。”
“做得干净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