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。东华市文化局副局长办公室内，林辰早已端坐在办公桌后。
他换上了一身合体的浅灰色行政夹克，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，掩去了眼底深处的锋芒，整个人看起来沉稳、干练，与昨夜那个在安全屋内散发着冰冷戾气的复仇者判若两人。
“林局，早。”办公室主任老周端着茶杯进来，脸上堆着惯常的、略带几分谄媚的笑容，“这是您今天的日程安排，上午九点半，有个局里的月度工作例会，各科室负责人都会参加。”
“好的，谢谢周主任。”林辰接过日程表，扫了一眼，语气平和。
九点半，小会议室。
椭圆形的会议桌旁，各科室的负责人基本到齐。有人捧着保温杯，有人拿着笔记本，气氛看似寻常。林辰作为分管文艺团体和市场管理的副局长，坐在主位旁边。
会议按部就班地进行，各科室汇报上月工作，提出下月计划。大多是些常规内容，文艺汇演、下乡慰问、非遗保护……波澜不惊。
轮到市场管理科科长发言完毕，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，准备进入下一个议题。
就在这时，林辰轻轻咳嗽了一声，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。
他扶了扶眼镜，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，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：“各位同事的工作都很有成效。借这个机会，我简单补充两点。”
他顿了顿，仿佛在组织语言，语气依旧温和：“第一，我们东华作为文化大市，文艺团体的繁荣是好事，但也需要更加规范的管理。我初来乍到，看了一下相关材料，觉得我们在对民营文艺团体的日常监管、财务审计方面，或许还有可以细化和加强的空间。”
几句话，合情合理，符合他的分管职责，也符合一个新官上任想要有所作为的姿态。
然而，他接下来的话，却让会议室里原本有些松弛的空气骤然紧绷。
“第二，作为试点和突破口，我建议，我们先从本市具有代表性的、影响力较大的民营文艺团体开始。”林辰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，依旧平稳，“比如，恒泰集团旗下的‘金雀艺术团’。”
“金雀”两个字一出，会议室里落针可闻。
好几个科室负责人的动作僵住了，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，拿着笔准备记录的人手指微微收紧。市场管理科科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，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坐在林辰斜对面的另一位副局长——钱卫东。
钱卫东，五十岁上下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此刻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，仿佛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内容，只是握着钢笔的手指，指节稍稍有些发白。
林辰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变化，继续说道：“调阅一下‘金雀艺术团’自成立以来的全部注册资料、历年来的演出报备记录、尤其是……近三年的财务收支明细和税务申报材料。我们需要做一个全面的评估，树立一个民营文艺团体规范化运营的标杆。”
他看向市场管理科科长：“李科长，这件事由你们科牵头，一周内，把材料整理好送到我办公室，有问题吗？”
李科长张了张嘴，脸色发苦，额角似乎有细密的汗珠渗出。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，声音有些干涩：“林局……这个……‘金雀’是许总的企业，一向是市里的重点扶持对象，而且他们之前的材料都是完备的，突然要这么详细的……是不是……”
“完备不等于不需要定期复核，重点扶持更要以身作则，符合规范。”林辰打断他，语气依旧温和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，“这只是正常的业务检查，李科长，按程序办就好。”
他的目光平静无波，却让李科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，后面推脱的话再也说不出口，只能硬着头皮应道：“是……是，林局，我们尽快落实。”
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匆匆结束。
众人鱼贯而出，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钱卫东副局长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，他走到走廊尽头无人的角落，迅速掏出手机，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。
收信人：许天豪。
短信内容言简意赅，却透着一股急迫：
【新来的要查金雀，来者不善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