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子谦的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，在紧张凝固的空气中激起圈圈涟漪。
“资料库的通风管道结构，是不是连接着隔壁的小型档案室？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陆子谦身上，转向了摊开在临时指挥台上的那张建筑结构蓝图。王副局长身边一位戴着眼镜、显然是建筑专家的技术员立刻俯身，手指快速在图纸上划过，最终停在五楼资料库与相邻区域的连接处。
“没错！”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转机的激动，“资料库东侧墙体上方，有一段宽度约六十公分、高度四十公分的维护通风管道，直接连通隔壁的备用档案室！因为档案室废弃已久，这个通道在常规安保巡查中被忽略了！”
钟处长眼中精光一闪，立刻追问：“管道内部情况？能否通行？出口在哪？”
“管道是镀锌铁皮材质，应该足够坚固承重。内部可能有积灰，但无障碍物。出口在档案室一侧，是一个带有简易插销、从内部可以打开的百叶式出风口！”技术员语速飞快地汇报。
一条潜在的、未被敌人察觉的渗透通道！
“太好了！”王副局长一拍大腿，但随即眉头又锁紧，“但档案室门口很可能有守卫，而且，就算潜入档案室，如何进入被武装分子控制的资料库区域？对方肯定重点看守着资料库大门！”
陆子谦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图纸上资料库与档案室相邻的那面墙，脑中飞速回忆起他当初参与大楼改造时看到的更早期的施工图细节。
“资料库和档案室之间，那面承重墙的左上角，”他声音低沉而清晰，仿佛在挖掘一段深埋的记忆，“为了后期铺设大型数据线缆，预留了一个封闭的、大约三十公分见方的线缆通道接口，外面用可活动的石膏板封盖做了掩饰。如果我没记错，那个位置……正好在通风管道出口的下方不远处！”
这意味着，如果行动人员能通过通风管道潜入档案室，就可以尝试无声开启那个线缆通道的封盖，那将是一个直接窥探甚至进入资料库内部的、敌人绝对意想不到的缝隙！
现场瞬间安静下来，只有远处大楼隐约传来的警报声和无线电的电流噪音。所有人的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，一个极其冒险、但存在一线生机的突袭方案，在众人脑海中迅速成型。
“计划可行，但风险极高！”钟处长率先打破沉默，目光如炬扫过在场几位精锐的突击队员，“潜入者需要极其出色的攀爬、潜行和应变能力。一旦在管道内或档案室内暴露，后果不堪设想！”
“我去。”一个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响起。是刚刚摆脱追击、悄然返回并与指挥点汇合的江瀚！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的作战服，脸上还带着些许烟尘，但眼神冷静如冰，“我对这类地形渗透有经验。”
陆子谦几乎同时踏前一步：“我必须去！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资料库内部的布局、那个线缆通道的具体位置，以及被挟持的人员情况！我可以为行动提供最关键的指引！” 他知道自己不是战斗人员，但里面的都是他的战友、他的员工，他无法在外面枯等。
钟处长看着浑身是伤却目光决绝的陆子谦，又看了看沉稳干练的江瀚，脸上掠过一丝挣扎，但最终被决断取代。时间不等人！
“好！江瀚负责主攻渗透，子谦负责内部指引和识别！再配两名突击队员负责档案室出口策应和掩护！”钟处长迅速下令，“行动代号‘暗刃’！记住，你们的首要任务是确认人质安全位置，尽可能摸清敌人布防，为外部强攻创造时机和条件！非万不得已，避免正面交火！无线电静默，改用震动信号联系！”
“明白！”江瀚和两名被点名的突击队员低声应道。
陆子谦也重重一点头。
没有时间再做更多准备。四人小组迅速来到大楼侧面一个隐蔽的、通往地下管网的检修入口。根据图纸，从这里可以避开主楼层的敌人，通过一条维护梯直接上到四楼与五楼之间的管道夹层，然后找到通往五楼档案室通风管道的接口。
阴暗、潮湿、充满灰尘和铁锈味的管道夹层内，四人靠着微光战术手电，艰难地攀爬前行。陆子谦咬着牙，忍着后背伤口与粗糙管壁摩擦带来的阵阵剧痛，紧紧跟在江瀚身后。每一下移动都异常小心，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上方的敌人。
汗水混合着灰尘流进眼睛，涩痛难忍。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。
终于，在攀爬了仿佛一个世纪之后，领头的江瀚停下了动作，向上方指了指。手电光柱中，一个黑黢黢的、垂直向上的管道接口出现在眼前，正是通往五楼档案室的通风主管道！
江瀚打了个手势，示意陆子谦和另外两人在此等待。他如同灵猫般，徒手攀住管道内壁凸起的铆钉和接缝，动作轻盈而敏捷，悄无声息地向上爬去，很快便消失在上方的黑暗中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。陆子谦紧紧握着拳头，指甲几乎嵌进掌心。他能听到楼上隐约传来的、模糊不清的呵斥声和走动声，敌人近在咫尺！
突然，他佩戴的、与江瀚连接的简易震动感应器传来一阵有规律的短促震动——**安全，跟上。**
陆子谦精神一振，在两名突击队员的协助下，也开始艰难地向上攀爬。垂直的管道更加难行，后背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，让他几乎脱力，全靠意志力支撑。
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爬出管道出口，落入档案室积满灰尘的地面时，江瀚已经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守在档案室门外的一名敌人——那人被拖进了室内，昏迷不醒地倒在角落。
江瀚对陆子谦打了个噤声的手势，指了指档案室与资料库相邻的那面墙。在手电光柱的照射下，陆子谦立刻辨认出了那个位于墙角上方、被石膏板巧妙掩饰的线缆通道接口！
江瀚示意两名突击队员守住档案室门口，自己则和陆子谦来到墙边。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石膏板的边缘，然后用战术匕首极其小心地插入缝隙，一点点地撬动。
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紧张的气息。石膏板被无声地取下，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、布满了各种线缆的通道。通道另一头，隐约透来资料库内的灯光和人声！
成功了！他们找到了一条直插敌人心脏的隐秘路径！
江瀚将一个小巧的、带有微型摄像头的窥镜，缓缓从线缆缝隙中伸了过去，连接到手持的微型显示器上。
陆子谦屏住呼吸，凑近屏幕。
画面有些晃动，但逐渐清晰。他们看到了资料库内部的情景——七八名穿着清纺集团工装的值班人员被集中看押在角落，瑟瑟发抖。四名手持自动武器、戴着黑色头套的武装分子分散在资料库大门和几个关键位置，警惕地巡视着。而在资料库中央的操作台上，赫然摆放着几个连接着线缆、似乎是遥控起爆装置的物体！
更让陆子谦瞳孔收缩的是，他在那几名被看押的人质中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集团分管技术的副总工程师，赵工！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、技术过硬的老知识分子。
而此刻，赵工虽然和其他人一样低着头，显得惊恐不安，但陆子谦却敏锐地捕捉到，他垂在身侧的手指，正在极其轻微地、有规律地敲击着身旁的一个金属文件柜……
那节奏……是摩斯电码！
陆子谦前世混迹上海滩，三教九流的东西都接触过一些，对这简单的密码并不陌生。他集中全部精神，努力辨认着那微弱而断续的敲击声所代表的含义。
【… 内 … 鬼 … 是 … 王 …】
王？！
陆子谦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！
是市局的王副局长？！那个正在外面指挥行动的、钟处长的搭档？！